而在剧本中,这时谢含嬿有长长一段独白,作为全剧中最沉默寡言的角色,这大概也是她开口最多的一场戏。
“你我夫妻走到今日这一步,国公爷怨不得妾身,亦不必自艾。”
“您若有千般委屈万般惘然,您大可想想前头的王家姐姐,想想臣妾这十五年过得什么日子,”谢含嬿垂眸说着,唇角微微一勾,忽然回头笑得讽刺,“哦,是了,还有十年前的解忧,如今的雪意。”
当年王氏因何而死,她一个继室尚且心中有数,而眼前这曾立下百年鸳盟的枕边人却装聋作哑;
当年的大小姐何其无辜,满府人都心知肚明,唯独这慈父执迷不悟;
当年……
谢含嬿鼻尖一酸,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这十五年,磋磨冷待,忍辱含区,金尊玉贵的娇小姐,生生给逼成了幽居的怨妇。
而那个孩子的十年,养尊处优的闺秀,硬是被风雨磨成了柔韧的蒲草。
十五年纠葛,今日终得解脱。
她站在澄春堂中,推开厚重的门,只隔着矮矮一道门槛,外面便是阔荡的天地,和星河倾倒的长夜。
这一刻,她茫然仰天,竟不知是该为那孩子欢喜,还是该为自己流泪。
十五年葬在铄金的帝京,做了枯骨,化了尘土。
跨出那道门槛。
眼前国公府的一楼一阁仿佛都化作无形。
一眼望去,是京郊辽阔的旷野,是护城河外绵延起伏的群山。
是护城河水如玉带潺潺,流淌着宁静的月光,一路无阻无缚地宛转流去江南深春的杏花林。
谢含嬿苍白却美丽的面孔上终于有了笑意。
她闭上眼,平稳却庄重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不再压抑的呼吸。
——滚烫得让人忍不住流泪。
摄像机镜头的对角光下,将模糊的视野连成一线。
城头月光清寒。
月光下的女人泪流满面。
……
“卡。”
邹导终于露出了数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孟津喜笑颜开地喊:“过!”
一条过!
片场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钟遇雪转过头去,邹炳年也正看着她。
于是在众人的热闹的欢呼声,只见邹导对钟遇雪点点头,破天荒地夸道:“很好。”
一刹的安静之后,欢呼声瞬间变成了一片夸张的惊叫。
不,其实真不怪他们夸张,邹炳年是电视剧圈里出了名的严厉导演,不仅很少在片场表扬人,连笑都是极少见的。
钟遇雪一个新人,从回归至今,掰着手指数数,邹导夸她……已经不下七八次了吧?
这要是说出去,那得有多少影后眼红啊!
话说回来,至少全剧组的工作人员,对这样的赞誉都是心服口服——
钟遇雪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这比一切都有说服力。
咳……虽然说实话他们也极度困惑这姑娘的演技究竟是怎样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的,但总有一点不可否认——等到电视剧开播,谢含嬿这角色绝对是要爆的节奏啊!
钟遇雪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包袱瞬间轻了。
诚然,老祖宗曾说——这个人嘛不能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就容易坏事。
于是钟遇雪这一口气松下来,她就把白天被狗仔蹲墙外偷拍的事……给忘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