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此时只剩下端坐用餐的汐,颓然跪坐的洛萧然以及抱成一团的纳尔与洛依贝。
汐对身旁的争吵充耳不闻,他姿态优雅地用过早餐,用双手轻撑桌面托住下颌部位,似在斟酌些什么。
梦离开后的客厅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洛依贝将内心所有话语说出后,感觉过往小心翼翼隐藏在心底的那些悲伤于此时尽数释放了出来。
不知是依然沉浸在父亲离世的噩耗中还是对梦那番话的产生了认同,洛依贝沉默许久。
她并不想责怪哥哥,也并不是刻意要争吵,只是想哥哥知道父亲一直很在乎他,希望哥哥理解过去的父亲。
一位父亲在危难中选择将生的希望给予他的孩子,他既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也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使命得以被继承。
洛依贝知道父亲离去哥哥只会比自己更为痛苦,更为憎恨,更为不甘,因为他亲眼目睹过父亲的离世。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残忍。
只是……她的不甘,她的怨恨与悲伤又该怎么办,洛依贝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一座大石死死压住一般,她喘不过气,她压抑得快要疯掉。
脑海里此时闪现的都是父亲熟悉的笑颜,连他蹙眉或是忧伤的模样都被她从记忆里彻底翻出,不断回放。
汐静坐一会,最终没有选择开口,他简单收起茶几上的餐盘与筷子缓慢步向厨房。
听着厨房内陆续传来洗刷碗筷的水流声音,纳尔环住女孩的双手略有松动,洛依贝也趁机挣脱掉纳尔夺门而去。
她也很担心,担心留在家里自己的言语与行动会继续伤害到其他人,现在的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洛家大门随着洛依贝的离去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玄关处迅速涌进来的寒风携带着数枚雪花落在了门口,木质地板上逐渐形成几团融化后的晶莹水液。
“……妹妹!”
洛萧然多希望妹妹能继续责骂他,把过往心中所有的不快与痛苦都发泄到他身上,这样他内心也相应的会好受些。可是妹妹宁愿一个人出去冷静也不愿斥责他,这让他更加的愧疚痛苦。
“从今天开始,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剩下你,别让你父亲和她失望。”
纳尔阻止了洛萧然起身的动作自己径直追向女孩。
洛萧然望着窗外飘洒而下的大雪安静坐在木质地板上出神,久久没有动作。
洛依贝跑出家门时并没有穿外套,此前在家中因刚起床便被纳尔抱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卡其色羊绒衫。家里冬季有暖气觉不出寒冷,现在突然间来到外面的一片冰天雪地中,顿时气温直线下降了整整二十度。
这样的温度犹如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直接泼洒到了女孩单薄的身躯上,洛依贝下意识双手交错紧紧环住双臂。
即使是这样冰冷的温度也无法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半截小腿,四周街区的路况也十分糟糕。
大雪仍然没有停止,仅仅站立一小会儿,洛依贝的发丝与羊绒衫上就已沾上片片雪花,她并不打算回去拿外穿的羽绒服。
普通人在这样的雪天中如果不穿厚些的确会冻僵甚至死亡,她完全可以利用身体里的本源力量替自己取暖,只是她更想依靠这极低的温度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恢复理智。
洛依贝刚要迈步,身后有一双手将一件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整个披在她肩头。
这件羽绒服,如果她没有记错,是……最初遇见纳尔时自己外穿的那件羽绒服。
果然,她转身就看到了那个人熟悉的容颜,还有他格外平静温暖的目光。那双暗红深邃的眼瞳仿佛又在主动邀请她向着他靠近。
洛依贝此时心中却莫名抵触着这样柔和的目光,女孩胡乱套上属于她的羽绒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不要跟着我!”
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想被他吸引过去。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倔强女孩转身奔向了那片冰冷的雪地里。
纳尔看着此时如同横冲直撞的小兽一般的女孩无声浅笑。
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他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四处乱跑。
他很清楚,女孩体内的本源力量并不充沛,现在正是她情绪最为低落意志最为消沉的时刻,也是她最容易放松警惕被别人趁机伤害的时候。
意识微动间,两道暗红色流光穿破厚重模糊的层层雪帘直奔前方的女孩冲去,漂亮的绯红光芒齐齐注入洛依贝的小腿处。
洛依贝只觉双腿一软整个人顺势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中,她直接与地上纯白的积雪来了个美妙对吻。
这样的恶作剧洛依贝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一定是身后那个男人的手笔。女孩懊恼地想从柔软的积雪中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脚踝处多出了像是锁链一般的暗红色束缚物。
她用力想摆脱那层束缚,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纳尔,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些暴躁情绪。
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接近她,他是不是一定以为自己每次都会被他吃的死死的,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这样没出息,摆脱不了他的束缚呢?
“你再过来我不客气了!”洛依贝大声警告着对面的男人,此时的她已经被纳尔逼出了几分急躁。
既然他动用力量锁住自己,那么她同样也有办法阻止他继续向自己走过来!
“我说了不许再过来!”
女孩向着不断接近自己的纳尔张开手掌,纯白色的藤蔓立时从积雪里暴起,迅速肆虐生长牢牢缠绕住纳尔的躯体。
可那纯白藤蔓上此时竟携带有锋利的道道尖刺,纳尔没有躲避洛依贝的攻击,他原本可以凭借自身的速度轻易避开这简单的一击,但他没有。
尖刺的顶端迅速刺入他的血肉中,殷红的血液开始缓缓蔓延到纯白藤蔓之上,他的血液带有剧毒,洛依贝虽然能够免疫他血液中的毒素,她使用的藤蔓却不能。
洛依贝诧异地看着纯白藤蔓逐渐沾染上猩红的道道血液,她惊慌地收回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她只是想简单禁锢住他的脚步让他不再靠近自己,为什么此时生长出的藤蔓上却带有尖刺,他又为什么不躲开?
她的状态已然这样糟糕,糟糕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攻击了吗?
纯白藤蔓失去掉后继力量很快就被纳尔流淌出的血液彻底腐蚀掉,纳尔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洛依贝呆愣望着男人被藤蔓尖刺洞穿的那一个个伤口,他血脉中附带的自愈力量正在发挥作用修复创口。纳尔似乎笃定女孩不会再进行攻击,他仍然在一步步接近洛依贝。
“你不许过来!”洛依贝异常抵触纳尔的接近。
他怎么还敢继续接近自己?就不怕她真的继续攻击甚至动用那把银匕首威胁他?
她不敢再轻易使用本源力量,就着地上厚厚的积雪揉出一个个形状怪异的雪球冲着那个不断接近她的人狠狠砸去。
停下来……不要再接近她……
拳头大的雪球依次撞上纳尔身体各处,四分五裂的雪球残体在他暗色系的衣衫上绽开层层雪雾,在那层雪雾的衬托下他的容颜越发模糊,可他的脚步依然没停下。
洛依贝努力囤积着她最后的“武器”,而后慌张地将它们一个个扔向纳尔,直到她身侧的积雪都已被用尽,冻得近乎红肿的双手再也抓不到任何雪块,她艰难地挪动身躯想要靠近远一些的积雪继续制造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
纳尔没给她这样做的时间,他已经悄然出现在女孩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