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和张美珠夫妇从陈竹老师那里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慎重选择。
秋假开始了,朱友康丢下紧张的工作,和老婆孩子一起回到老家,又开始忙活庄稼活儿了。
他一没有牲口,二没有劳力,三没有劳动经验。
两个孩子和美珠都赶上了南丘村二次分地,他们分了十几亩地。
他又一次借用了连襟家的拖拉机,来庄稼地里干活儿。
他开着拖拉机从县城路过的时候,又买了50斤麦种、5袋碳铵化肥、5袋磷肥和3袋尿素等物资,他要提前为种植冬小麦做好准备。
在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又买了一块猪肉、一袋油条、一包烙饼和几样蔬菜。
说是分了家,和过去一样,他们仍然在一起做活儿。
现在唯一的不同是,弟弟友健结了婚,友健的地块和粮食同家里分开了,而友康的地块和粮食仍然和父母在一起。
友康每次回家干活儿,都会像这一次一样,把父母和自己地块里所需要的化肥、农药、种子等都从县城购买回来。
因为公用一头骡子,即便他把连襟的拖拉机开回来,仍然是和弟弟、父母及姐姐家一起干活,轮流地块收割。
但是打下的粮食,除了弟弟的归弟弟,姐姐的归姐姐之外,剩下的,友康从来就没有和父母的分开过。
友康和美珠一直就是这样养种庄稼的。他除了自己吃一些,剩下的都归父母所有。
今年的玉米长势非常好,产量也高,收获了不少。
家里院子里、房顶上到处都是玉米棒子。
朱友康看家里实在到处都满满的,在给连襟送拖拉机的时候,顺便装了一车玉米棒子,拉到了县城家里——也就是制药公司的院里。
路上一些村民也看到了,结果,这下子可不得了了。全村人都知道友康把父母亲给他养种的庄稼,都拉到县城去了。
一传十,十传百,朱友康的一下子臭名在外了。再遇上对他家不满意的人,添油加醋,已经变了味儿。
美珠从侧面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更觉得十分委屈,但又无法解释清楚,只好受着窝囊气。
自己多少年的庄稼都没有跟老人分开过,都是老人掌控着使用和出售,怎么又变成了自己把老人的庄稼拉到县城里了呢?
这天下午,朱友康从地里把花生拉了回来,她在院里摘花生,儿子坐在院里的一个蒲墩上,美珠给他从树上摘了一个石榴,逗他玩耍。
她让女儿在旁边看着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把石榴皮剥开了。
两个孩子都抠着石榴籽往嘴里吃。
这时,天突然下起雨来,美珠赶紧把儿子抱回屋里,女儿也跟着进了屋。
因为下雨,朱友康开着拖拉机,刚出村头就返了回来。
朱友康一进屋里就去抱儿子,他发现儿子一直在用小手指抠鼻子。就问美珠是怎么回事。
美珠赶紧把儿子抱到门口明亮的地方,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孩子一直在吃石榴,莫非是石榴籽进了鼻腔里了?
朱友康不懂得石榴籽进入鼻腔的严重性,但是,美珠看书多,她立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知道,如果这个石榴籽进入幼儿呼吸道,就有可能造成幼儿呼吸道堵塞,造成窒息,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她立刻催促朱友康发动拖拉机,带着儿子去蓬州县城医院。
时间就是生命,美珠从家里找了一个破旧的雨衣,自己穿在身上,盖住抱在怀里的儿子,朱友康不敢怠慢,他仓促地跑到弟弟那边找雨衣,结果哪里也没有找到。
父亲从地里还没有回来,母亲问朱友康是怎么回事,朱友康简单说了几句。
母亲不知道这个事的危害性,拉着友康,不让友康出门。
母亲说,下这么大的雨,把孩子淋感冒了怎么办?一个小小的石榴籽,怎么会堵住呼吸道呢?
但是,朱友康不听母亲那一套,经过多次实践验证,他最相信的就是美珠。
所以,他很快挣脱了母亲,只身开着拖拉机,拉着美珠和儿子,在大雨中向七八十里外的蓬州县城驶去。
由于不断遇到泥泞路段,当赶到蓬州医院的时候,医生们已经下班了。
五官科因为人少,又不是什么主要科室,尽管医院里有值班人员,但是,五官科却空无一人。
张美珠着急的在医院里抱着孩子嚎嚎大哭。
朱友康四处奔波,竟然找不到一个五官科医生,万分焦急。
他忽然想起小吕和张慧敏来。
于是又急忙分别跑到外科和内科。他们俩谁也没有值班,都没有在医院里。
他只好打问值班医生,看五官科的哪一位医生水平高,又距离医院最近。
最终确定到距离县城八里地远的八里屯,韩医生家里去接人。
大雨仍然铺天盖地的下,朱友康的眼睛被雨水淋的根本看不清楚方向和路线。
但是,那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必须及时把韩医生拉到医院才能处理儿子的问题。
经过半个小时左右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八里屯。因为下雨,大街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打问韩医生的家又成了问题。
朱友康一进村,就停下拖拉机,一家挨一家敲门,打问韩医生的家。
打问到第四家才找到了韩医生家的确切地址。
朱友康谢过那家人之后,又快速开着拖拉机绕过了一条街,拐了一个弯儿,在村西头韩医生家门前停了下来。
当敲开韩医生家门时,韩医生正在吃饭。
“多长时间了?”
当朱友康把简单情况说给韩医生后,韩医生马上丢下饭碗,穿上雨衣,随即上了朱友康的拖拉机。
他在拖拉机上问美珠。
“大概下午三点多吧?”美珠在雨淋中大声告诉韩医生。
朱友康已经开足了马力,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医院,争取抢救时间。
“危险啊,到医院看看吧,实在不行的话,你们要尽快去新州市医院!”韩医生听到三点多就已经塞进去了,那也太危险了。
他这么一说,本来就大哭的美珠,这时低下头,掀开雨衣不住地看儿子,叫着儿子的姓名。
从老家到医院,从医院到八里屯,再从八里屯到医院,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
好容易到了医院,拖拉机还没有停稳,韩医生就跳下车厢,一口气向五官科跑去。
朱友康一停下拖拉机,就跳下车头,跑步到车厢把美珠和儿子接下来,抢先抱着儿子向五官科跑去,张美珠跟在后面,在雨中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