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分完家了吗?分单分了,房子也分了,还有什么要分的呀?”友健觉得奇怪,就追问父母。
“有,还有,还有钱要分。”母亲看着弟兄俩,疑惑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不,不,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钱留着还是你们自己花吧!”友健天真地回答道。
友康和美珠夫妇一听老人说分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老人到底是怎样考虑的,所以,他们夫妇俩谁也不说话。他知道弟弟友健以前只顾上学,家里的借事他几乎什么都知道。
他在上班之前,好像是这个家庭的编外人员一样,只是家里供养着他的一切。至于供养的钱从何而来,才不是他所考虑的范围哩。
所以,他对分家,尤其刚才老人提到分钱,他真的脑袋空空,啥都不懂。
“傻小子,你说啥胡话哩?”母亲用责怪口气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家里外债很多哩,不是让你们分钱,是让你们分担外欠的钱哩!”母亲继续给他解释。
“外欠的钱,啥钱?还有外欠的钱昂?”友健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友健,你就别装了,那一年你去化工厂上班,2000块钱赞助费是从那里来的?工资没挣上,你倒把2000块钱倒贴进去了!”
“爹,娘,咱有这么多外债,刚才我大爷、姑父这些分家的人都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啊?”友健不懂人情世故,继续追问道。
“你真傻呀,你正在什么年纪啊?你不知道,大人都是为你考虑吗?那么多外债对外能说吗?”母亲气得只想骂他。
“你们替我考虑个啥?我们不偷不抢的。”友健还要继续说下去。
“你不说话好不好,你不知道该说对象了吗?人家知道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母亲怒吼道。
“刚才爹不是说来的都是亲人,都是自家人吗?亲人和自家人干嘛还要往外说呢?”友健越说越玄乎,后来干脆没有人理会他了。
待了一会儿,屋里静了下来,父亲开始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了:“家是分清了,债务还没有分。现在我就把债务说一说。
咱现在除了以前还上的外债,还有外欠款3360块钱。这里面多数是两次盖房子和友康结婚欠下的。
这期间友健一直上学,你也应该担一点,下一步你结婚还要花不少钱,刚上班注意节省点。
我这里也都有记录,友康借了1500多块钱,剩下1800多块钱是俺老俩借的,这1800块钱友健要多担一些,1000块钱行不行?
剩下的800多块钱,就靠在俺老俩身上了。友康啊,你借的钱你就还了吧,你们两个人上班,挣得多!”
美珠在后面捅了捅友康的屁股,友康着急得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动作被公公书堂看到了,就问美珠:“美珠,你说说你的想法。”
美珠本想从友康嘴里把问题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有偏向吗?
在美珠心里,是这么想的,3000块钱友康和友健弟兄俩一人一半,剩下的360块钱老人担着。可是,老人把大头欠款推给了友康。
可是,友康没有开口说话,她又不好多说。
公公却问到她头上了,因为朱友康没有表态,美珠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最后却说:“按说,按说……,我听友康的吧,友康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1500多块钱,相当于友康一年的工资啊。
友康想说什么,可是,他是知道家底儿的,假如靠给老人还,还不知道等到牛年马月呢。到时候要钱的恐怕还是冲着友康来。
并且他还知道,友健不小了,假如有了媳妇,很快就要结婚,到时候,别说挡账了,恐怕还要再借债务,还要他帮忙。
他咬了咬牙,压着心里的不满,不冷不热地说:“老人不容易,老人说了算。谁借的债务谁来还吧!”
友康心里清楚,这1500块钱是自己借钱的总数。他不能给老人怄气,又不能让媳妇满意,他只能用最后一句话“谁借的债务谁来还吧”说给美珠听,当然更是说给父母听的。
他要让父母亲知道,自己是吃了亏的,卖了力的。
他要让美珠知道,是自己吃了大亏了,咱就认命吧,你也别埋怨我了!
过了二月二,朱友康用垒墙剩下的半截砖块,铺在新房的地面上,买了玻璃和玻璃刀,自己把门窗的玻璃按上。
他又买了一盘最便宜的黑皮电线接通了电灯,水只能去旧家,用辘轳头提,有了这些,既然分家了,他们就准备搬过去住。
可惜的是结婚时木匠在屋里制作的,尺寸比较大,不管怎样摆弄,根本从屋门里抬不出去。
晚上睡觉没有床能睡觉吗?朱友康束手无策,气冲丹田,烦躁难忍。
他只好找到父母商量,他希望把自己这张床留下来,给友健用,家里给他们买一张新床。
父母去屋里看了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就是不肯表态。
朱友康差点掉下眼泪,家里1500块钱外债都担了,老人竟连一张新床都舍不得给买。看父母没有肯定的回答,他和美珠也就只好忍气吞声,自己想办法解决。
夫妻俩商量干脆拿来木锯,把完整的好床从中间锯开,抬到新家。
被褥还是原来的被褥,可是搬过去了,屋里还没有煤火炉,又是第一次住人,能不冷吗?
朱友康忙完别的活计,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又动手和泥,临时垒了烧煤泥的就地蹲火炉。
等火炉里面套完,天已经全黑下来。
生起了火,还没有拉煤,正月里他们附近根本找不到拉煤的地方。
他只好从父母那里借来几簸箕煤,算是开火了。
晚上做第一顿饭,美珠哭了。
柴米面油盐酱醋茶,几乎差了一半,她没有分到炒菜的小锅,也没有分到舀饭的勺子。
只好做好了饭,掏出来,再去炒菜。没有勺子,只好端起铁锅往碗里倒。
第一天晚上,他们凑合着吃了一点饭。
女儿要泼奶粉,大人要喝水,友康只好等刷了锅,再用铁锅坐水喝。
夜里女儿喝水怎么办呀?他只好把剩下的水留在锅里,放在火炉边上。
尽管屋里通了电,亮了灯,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安装窗帘,一出门就是村外野地,连围墙都没有,睡前友康用两张报纸挡在玻璃上,算是窗帘了。
新房子,又是二月里,屋子里冷的实在顶不住。他们把结婚的被褥,除了带到县城的以外,全部拿出来盖在身上。
美珠胆小,觉得像是睡在漫天野地里一样,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女儿开始发烧,孩子被冻感冒了。
搬过来之后,除了妹妹友莲和友梅来嫂子这里看了看之外,父母谁都没有出现,距离仅仅一路之隔。
美珠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其实公婆让他们回家居住,替她娘分忧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分家,这是他们经过了多少个日夜才想出来的甜蜜陷阱。
美珠心里难受的简直想吐。
他刚刚出院,又是肾病综合征,刚出院不久,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既不能生气,又不能干活儿,生活上还得吃好休息好,现在到底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