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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躺下,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门被推开,彩月摔进门内,跟着跪在地上恳求道:“宛婕妤,我们家采女身子不便……”

宛婕妤嗤笑一声,抬脚进了门,对上沈暮雪毫无波澜的眸子,心下一惊,随即面露笑容,亲和力十足地朝着床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药碗:

“哎呀,可是打扰妹妹吃药了?真是抱歉,我日日登门,挂怀妹妹身子,可总也见不着,所以刚刚着急了些……”

她面露担忧之色,握着沈暮雪的手叹息道:“叶昭仪怎得这般狠毒,竟然将你这般病弱女子推入水中……唉,幸亏皇上救了妹妹你,如今你迁居映月宫,荣获圣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宛婕妤出身好,生得明艳妖娆,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又擅长变脸伪装,上来便三言两语奔着打探虚实来的,又不会让沈暮雪觉得过分,着实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

沈暮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被她身上浓郁的香粉味道弄得鼻子不舒服,倒也没有失礼,柔弱淡笑:“多谢姐姐关怀,只是我身子不便,怕过了病气给姐姐,故而才……”

“不碍事不碍事,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叶尚书家教森严,礼数惯来周到,他教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无故失礼呢?”

宛婕妤故意提及沈家,果然见沈暮雪面色微微变了,心中得意自信,面色愈发惋惜,“沈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妹妹你受苦了。”

沈暮雪家道中落,没有后台,她这次过来,十分有信心能够让沈暮雪跟随自己,成为争宠的力气。

“妹妹,这深宫之中日子不好过,从前你吃了不少苦头……日后只要咱们姐妹同心,定能披荆斩棘,任何难关都难不倒咱们……”

宛婕妤语气中多了几分热络亲昵,想要套近乎,尽快将沈暮雪拿下,“区区叶昭仪算什么?”

“她惯来骄傲自大,如今自食其果,日后断然不敢再找你麻烦……日后有我护着你,看谁敢再欺辱于你?”

她拍拍沈暮雪的手,目光有深意:“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却不想,沈暮雪定定看她一眼,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拢在袖中,婉言道:“姐姐所言自然有理,只不过叶昭仪一事……”

“唉,其实是个意外,我无意与人结仇,后宫姐妹众多,我不过是后宫中沧海一粟,不值得姐姐如此厚爱……”

“你……”宛婕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宫人,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暮雪点点头,满脸无辜,语气却坚定:“劳烦姐姐关心,我这药怪得很,吃完便有些倦意,每每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清醒,姐姐还是先回去吧。”

“沈暮雪,你真是不知好歹!”宛婕妤站起身,咬了咬唇,眼底泄出几分愤恨,随后恨恨一甩袖子,“你好好养伤……咱们,来日方长。”

沈暮雪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姐姐慢走。”

宛婕妤怒气冲冲地离开,楚慕歌带着德胜从走廊拐角出来,眼神似笑非笑:“宛婕妤吃瘪了……难得。”

德胜自上回被警告,再不敢帮着沈暮雪说话,只好低头不语。

楚慕歌瞥了他一眼:“吩咐御膳房,午膳朕在映月宫用。”

“是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德胜露出一个恭敬放松的笑容,连忙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回头却见皇帝已经掀起衣袍进了屋,连忙挥手让宫中宫人退下,自己跟了上去。

“采女,这松糕糖正热乎,您吃一点,省得苦味一直含在嘴巴里……”胭脂正准备给沈暮雪拿松糕糖,扭头见一抹明黄出鲜在门口,登时吓了一跳:“奴婢……参见皇上。”

沈暮雪挑了下眉,很快低眉顺眼地下了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身吧,你还病着,不必多礼。”楚慕歌打量她一眼,几日不见,她气色似乎好了不少,只是房间里还是布满了浓郁的药味,连带着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精气神,“躺着。”

他顺手拿起一块松糕糖坐在床边:“药很苦?”

沈暮雪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对上楚慕歌平静如水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默默收回目光,转变了一个娇羞的神色:“臣妾……已经习惯了。”

楚慕歌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那晚的女刺客,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沈暮雪脑海中飞快旋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压着心底的波涛汹涌,怯怯抬头,害羞地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皇上?”

楚慕歌看了她片刻,冰冷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将松糕糖递到她唇边:“吃吧。”

“谢皇上。”沈暮雪面露感激和惊喜之色,正打算接过松糕糖,却见楚慕歌执意不松手,甚至往她唇边送了送,“张嘴。”

他说:“朕喂你。”

一旁守候的胭脂几乎激动地要蹦几下,恨不得扑过来抓着沈暮雪的手把人往皇帝怀里送,最后被德胜悄悄拉到门外守着,依旧探头探脑。

沈暮雪却没有那么乐观,楚慕歌一看便是冷心冷情之人,虽然她计划着要吸引人注意,可沈采女不过是落水被他救了一次,换宫殿便罢了,突然这般宠溺,绝对不正常。

“谢皇上,臣妾……”沈暮雪极力模仿沈采女娇羞胆怯的神色,轻轻咬下那块松糕糖,“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是么?”楚慕歌瞳孔深深印着她仓惶娇羞的面容,脑海中却掠过那一夜女刺客目光冰冷嗜杀的模样,分明与眼前之人判若两人,却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猛地神色一变,宽厚的身躯出其不意地朝着沈暮雪压了过来,大手看似亲昵地落在她脑后。

实则不动声色地按上某处穴道,能够感觉到她瞬间的紧绷,倏尔很快放松下来,似乎疑惑又害羞地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如同受了惊的兔子:“皇上?”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沈暮雪心跳如鼓,并非激动害羞,而是警惕防备,表面放松自己的身体,实则小手落在楚慕歌身侧,随时准备出手自保。

僵持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软糯的童音:“父皇在里面吗?母妃,我也要看沈采女……”

沈暮雪诧异一瞬,只见楚慕歌迅速松了手,按着她躺下,表情恢复了波澜不惊,扬声道:“君徽,进来。”

‘吱呀’一声,门打开。

曲昭仪一袭白色素裙,略施淡妆,神色间都是淡淡的笑意,有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手中牵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扎着双髻束蓝色发带,穿着一身尊贵华丽的蓝色锦衣。

一看到楚慕歌,眼神噌的一下亮了起来,飞快松开曲昭仪的手,朝着楚慕歌飞扑过来:“父皇!”

曲昭仪行了一礼,紧接着嗔了一句:“君徽,不得无礼。”

“无妨。君徽很好。”楚慕歌眉眼间冰雪消融,看得出他对这孩子十分宠爱纵容,抱着君徽坐在腿上,目光对上沈暮雪,顿了顿,“君徽也来探望沈采女?”

君徽天真无邪地搂着皇帝的脖子,朝着沈暮雪看了一会儿,笑嘻嘻道:“儿臣陪母妃一起来探望沈采女……她一直病着不能出门,好可怜的,儿臣想逗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