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湛因为被按低，整张脸只能紧紧贴在苑栗子清瘦的肩窝里，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尚未散去的寒凉，生怕自己用力压到她，也不敢完全不用力。
他愣了片刻后无奈轻笑，只能彻底顺从地单膝半跪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然后就着现在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伸手一点点摸到苑栗子毛茸茸冰凉凉的长发，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开心吗？”
旁边壁炉里是真的生了火，火光跳跃，烘得沙发附近这一小片空间异常温暖，季文湛的声音有些闷，但是依旧很柔和，温热的呼吸就落在苑栗子耳边，硬是让她听出了些许小心翼翼。
苑栗子就在按下季文湛的瞬间其实已经睁开眼睛了，什么都不说就呆呆看着天花板，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季文湛远一点？
不过思绪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完全没有给她机会，没有等到回应就自语着继续说了下去：“你可以不用理会我，但是下次不要一声不吭突然离开了，可以吗？”
苑栗子早就发现了，季文湛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异常温柔好说话，但骨子里也有认定了不允许违抗的东西，他好像有点生气？
苑栗子干巴巴眨了下眼，松手放开季文湛，然后等他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才再次似乎是不在意地移开了眼，重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声音轻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苑栗子并没有给季文湛说话的机会，而且知道他这么认真的家伙显然也不会再短时间内轻易给出答案。
“资料你看过了对吧，和我完全不一样啊……”
“季文湛，其实你们都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所有人都和我不一样，你们生活在阳光里，而我诞生在角落。”
她出于自保，斟酌再三后，才小心翼翼掀开自己最外层的老旧伤疤，把那些腐烂化脓的模糊血肉暴露给季文湛：“不信你摸，我连血都是冷的。”
季文湛依旧半跪在旁边，温热干燥的大手搭在她脑袋上始终没有放下，带茧的指腹时不时会轻轻擦过她苍白冰凉的额头，等苑栗子终于说完又开始沉默，才俯下身亲吻她眉心：
“我的喜欢也很昂贵，并且自私，我生在军人世家，在国旗下接受教诲直到成人，曾经向无数先烈起誓，肩负国和家的责任，要为上千万平方公里国土上所有一切负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收下我自私的喜欢，允许我同样将你放进我的责任里吗？”
季文湛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苑栗子几乎是下意识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他被火光照亮的侧脸上，这么看起来，真的和曾经教廷里她最喜欢的那尊雕像一模一样。
其实苑栗子也曾跪在教廷无数先辈墓碑前，在所有信徒的注视下立过高于生命的誓言，那时候她也是真的认为整片大陆上每一个角落狼狈逃窜的佝偻身影都是她必须肩负的责任。
可是后来，她的信仰崩塌了，碎成百万残渣，顺着每一寸皮肤灼烧她被指责肮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