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梁瑛没有因为韦善会的话生气,反而很是放肆地笑了笑,说道:“本王有这等的福气,就是不知韦国舅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只是依着本王的想法,韦国舅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福气,只怕是会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韦善会气极,也不称呼王爷或是晋王殿下了,直呼姓名,“梁瑛!你不要欺人太甚!”
梁瑛斜眼看了韦善会一眼,不屑道:“怎么?你还能弄死我不成?要是不服气的话,咱俩比划比划?都是沙场下来的老军伍了,别学那群娘们那般,只会唧唧歪歪。”
韦善会瞪眼斥道:“梁瑛,你若不是皇族子弟,我跟你比划一番又如何?不过是仗着出身胡作非为罢了,你也配说自己军伍出身?”
梁瑛气极反笑,道:“好好好,我不配,你韦善会配,这天下缺了我梁瑛可以,但不能没了你韦善会。
不过你记住,风水轮流转,我会等到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天,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过感激本王了。”
说到最后,在府中养气多年的晋王梁瑛浑身透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韦善会被这句极其恶毒的话气的不行,却又不能真的如街头混混那般与晋王梁瑛打上一场,也不能像民间泼妇那般与其骂街,只是肩膀不住地颤抖着,颜色本就有些深的嘴唇越发青紫。
原本跟在后面的韦义臣急忙上前几步,将老父亲扶住,生怕父亲一个激动昏了过去。
韦善会深呼吸几口后,面色慢慢恢复平常,淡淡道:“那韦某就等着晋王殿下的手段了,希望晋王莫要让我失望才是,不要再像当年那般半途而废。”
本欲离去的梁瑛听到这番诛心话,刚刚压下的怒火立时又冒了上来,长眸微眯,声音冷冽如寒冬腊月,道:“那好,就请韦国舅拭目以待,本王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
巳时末,本在国子监当值的公孙文杰,一脸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公孙府。
公孙抱玉的卧房里,面容白净的公孙文杰铁青着脸,质问道:“父亲,为何前往柱国府吊唁这样的大事不让我去?难道在父亲的心中,我就这般不堪吗?”
面有病容的公孙抱玉咳了一声,很是疲倦地缓声说道:“你既然在国子监任职,自然要做好分内事,岂能因私废公?再说了,不过是去吊唁老朋友而已,尽尽个人的心意,又不是什么出风头的大事,需要你去露脸......”
一句话未说完,公孙抱玉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面颊涨红。
公孙文杰没有半点安抚父亲的意思,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难以消除的怨恨,道:“我就知道您会这般说,毕竟在父亲的眼中,我只是中人之资、不堪大用,不过请父亲放心,我不会借助您的威势,我会向世人证明我的才干的。”
说完以后,公孙文杰一甩衣袖,留下了一道愤恨不平的背影。
公孙抱玉心神激荡之下,吐了口鲜血,昏倒在床上。
侍奉在一旁的丫鬟立时惊叫,大声地呼喊来人。
踏入院子的公孙文杰听到呼喊声后,只是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这一日,柱国张子仪新逝,尚书右仆射公孙抱玉病重。
帝国最坚固的两块基石,一死,一重病。
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
皇城,望仙台。
皇帝陛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太液池,颇有些心绪不宁。
“鱼朝恩,你说小月儿如今到了哪里?是否到了偃师?”皇帝忽然问道。
侍立一旁的鱼朝恩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若是途中休整的话,此时应在偃师城中,若是不曾歇息、只图赶路的话,那么此刻应该已是快到巩县了。”
皇帝的脸上多了几分忧愁,轻声叹道:“山高路远,朕很是担心她啊,若是路上磕了碰了,如何是好啊。”
鱼朝恩低眉顺眼地说道:“陛下,护送公主殿下的护卫都是老奴精挑细选的,除了两位九品的大内侍卫以外,还有四名经验丰富的皇.城.司百户随行,更有一位千户坐镇,公主殿下一定可以平安抵达无量山的。”
皇帝陛下慢慢地舒了口气,沉声说道:“你吩咐下去,沿途的各地官府都要密切注意,不可让朕的小月儿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若是出了差池,就让当地的官员自裁谢罪。”
鱼朝恩很是郑重地应了一声。
微风拂过,有那么一丝的凉意,似乎秋日的温度已经难以压制即将到来的寒意。
皇帝忽然说道:“都有谁去了柱国府上吊唁?京城之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
鱼朝恩平淡说道:“该去的都去了,只有公孙老大人没去,说是卧病在床,派了自己的义子前往柱国张府吊唁。”
皇帝冷笑了一声,说道:“朕听说不该去的也去了,对吗?”
鱼朝恩面无表情地说道:“晋王殿下也去了,在柱国府上与公孙天行、韦国舅相遇,吊唁结束以后,晋王与国舅一起走了一段路,具体聊了什么,没人知晓。
最后的结果是,晋王殿下怒气冲冲地返回了晋王府,国舅大人脸色极差、险些晕倒在大街上。”
听到这里,皇帝陛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冷笑不已。
“对了,张景岳可有什么异常举措?”
背对着大太监鱼朝恩的皇帝陛下忽然问道。
鱼朝恩想了一下,说道:“不曾有异常反应。”
皇帝笑道:“你不觉得太正常就是不正常吗?”
鱼朝恩跟着笑了一下,没有去接这个太过匪夷所思的话题。
......
太阳西斜,同里古镇涌入了许多的外地人,纷纷寻找着还有空房的客栈,显得有些太过吵闹。
百尺楼的顶层站着一道身影,正是一袭白衣的朱雀,他看着计家大宅的方向兀自出神。
金色的阳光映衬在他的脸上,好像在其上渡了一层金箔,很是动人。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头儿沿着木质楼梯盘旋而上。
老头儿面容清癯,身上穿着一袭朴素青衫,腰间挂着一柄样貌古朴的铁尺,神态平和,颇有一番高人气度。
待百尺楼顶层站着两道身影的时候,老头儿对着朱雀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礼,问道:“不知大人前来所谓何事?老朽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朱雀并未回头,继续盯着楼外的黄昏美景瞧个不停,嘴里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借你这楼看看风景。再说了,我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少费口舌。”
老头儿听到这番贬低自己的说辞,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朱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如今百尺楼可有比较出彩的年轻弟子?若是有的话,不妨去挑战一下那位将计家小姐挫败的少年。”
老头儿一脸八卦地看着朱雀,语气古怪地问道:“那位姓孟的少年,可是与大人有关系?”
朱雀斜眼看了老头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关系就不能磨砺一番了?那小子的天赋不错,若是能够引导雕琢一番,他日的成就不会低了,就当是提拔一位还算入眼的江湖后辈吧。”
老头儿只是轻声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朱雀被这副无礼、且无理的表情看得有些脸红,随即一顿足,人影自百尺楼顶层消失。
临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记得磨砺那小子,不要忘了。”
老头儿很是得意地笑了一声,随后缓缓踱到朱雀刚才站立的位置,低头看向楼下的芸芸众生。
在夕阳即将坠落天际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上了顶层,静静地站在老头儿的身后。
老头儿扭身看着这位自己最满意的弟子,眼神中满是自豪的意味。
年轻人对着老头儿躬身施了一礼,问候道:“弟子陈文升见过师父。”
能被百尺楼大师兄陈文升这般称呼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百尺楼的楼主陈崇正。
陈崇正摆手示意自己的大弟子无须多礼,直截了当地问道:“文升,你可相中那位芙蓉姑娘?”
陈文升怔了一下,随即露了一个颇为腼腆的笑容,说道:“我与计小姐太熟。”
关系若是太熟,自然不好意思下手,那就是并未相中的意思。
陈崇正看着眼前的得意弟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小时候不是总喜欢去计家找她玩儿吗?怎么如今反倒疏远了?”
陈文升笑着说道:“或许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吧。”
陈崇正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为师自会为你上门提亲说媒。”
陈文升摇了摇头,很是简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现在还没遇到,而且我并不需要。”
“哦?这是为什么?”陈崇正很是好奇地问道,自家子弟已是到了男欢女爱的年纪,竟然还没有心仪的对象,且不需要,这自然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因为我还不想成亲啊。”
陈文升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如今还年轻,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若是留有牵挂,怕是不能顺心如意地在外游历,与其这样瞻前顾后,还不如晚些年再遇到喜欢的姑娘。”
陈崇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明日去挑战那位姓孟的少年郎,若是赢了,自行闯荡江湖去,若是输了,就跟在他身边学习。”
“是,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