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子的眼中流转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狰狞,他直视林姓刀客,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别因为一时的冲动害了同伴。”
林姓刀客看了一眼腰间挎着的长刀,淡淡笑道:“就算给我一万次机会,我也不会改的。”
山羊胡子再无耐心,神情中多了一抹旁人少见的阴森,厉声道:“你别后悔。”
林姓刀客只是摸着腰间长刀的刀鞘,浑然不在意山羊胡子的威胁。
如此一来,倒显得山羊胡子一方怯战懦弱。
山羊胡子一挥右手,他的身旁已是多了一道身影。
此人歪戴着一顶破帽,一张四方脸上有道突兀的刀疤,凭添了几分悍勇之气,一双大手骨节突出有力,想来是个好手。
他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气势顿时外露,眼看着就要出手。
林姓刀客这才抬头看向歪戴帽子的人影,缓缓说道:“我刀出必见血,朋友真的要出手吗?”
歪戴帽子的人斜睨了林姓刀客一眼,冷笑连连:“你若是怕了,就跪下磕头认错,我便饶你一命,只是需要留下你手中的刀,爷相中了。”
林姓刀客面带讥笑,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比划比划,输的自然就是软脚王八,无需在逞口舌之利。”
戴帽子的冷笑一声,手脚并用,已是攻了出去。
只听‘呛啷’一声,空气中有刀光闪过。
林姓刀客面无表情地收刀而立。
戴帽子的惨叫一声,右臂已是齐肩而落,鲜血淋漓。
山羊胡子见到同伴落败,心中惊起无数涟漪。
戴帽子的人并非是他手下最强的,但也不是最差的,如今却被人一刀斩断了臂膀,且毫无破绽可寻,又怎能不让他吃惊?
山羊胡子又一摆手,人群中走出一个比常人矮上一头的身影。
矮子出列以后,对着戴帽子的胸口点了几下,原本喷涌不止的鲜血渐渐停息。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为戴帽子的伤口上了草药,随后细细包扎了一番。
没想到这群人竟是随时带着一位治病郎中,真是少见。
矮子的身量虽是不大,但手上颇有力道,竟是一手将趋近昏迷的病号提回人群。
山羊胡子一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想来是深知矮子的能力。
到了这时,双方算是真正结下了梁子,再无调和可能。
花荣瞧着眼前的对峙形势,对着孟然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我先去客栈取了兵器?我怕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没有趁手的兵器而吃亏。”
孟然不知如何决定,索性看向一旁的耿护院。
耿护院微一颔首,花荣便朝着身后的街巷退去。
见到孟然一方有人离去,山羊胡子原本有些担忧的心略略放缓,脸上多了几分诡异的笑容,冷声道:“朋友先是偷取小六子的褡裢,而今又如此阴狠毒辣,实在是有违人道,我若是不惩戒一二,如何对得起我家兄弟?
你若是主动认输、伏地求饶,我念你习武不易,可留你一命,但这用刀的右手却得留下。”
如此一套话语,使得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大声喝彩,纷纷出言为山羊胡子壮势。
明事理的人倒也不是没有,他们自然知晓山羊胡子话中的险恶用意,却也不愿反驳众意,只是选择抱臂旁观。
林姓刀客对于这一番话听而不闻,依旧老神在在地攥着手中的狭长佩刀。
山羊胡子一声冷哼,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的双手掩藏在宽阔的袍袖之中。
高高瘦瘦那人冷笑一声,已是冲着林姓刀客冲了过去。
只听‘叮当’一声,林姓刀客的长刀已是劈在了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上。
观战的孟然死死地盯着那柄短剑,不知它从何出现。
耿护院似是察觉到孟然的疑惑,低声解释道:“那个瘦子的短剑乃是江湖中少见的袖中剑,剑身虽短,但剑法快速精准,内敛却能置人于死地,胜在出其不意,通常情况下,杀人只需一剑。看来那边是起了杀心啊。”
孟然哦了一声,轻声念叨着:“林前辈修行的是快刀,那位练得是诡谲莫测的袖中剑,看来有得打了。”
耿护院露了个神秘叵测的笑容,低声说道:“你若是觉得林兄弟就那点本事,那你就小看他了,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要真是只懂得这么一点,早就成了黄土地下的一堆白骨了。”
孟然若有所思地想着,定定地看着林姓刀客,期待他接下来的杀手锏。
林姓刀客被人挡了势在必得的一刀以后,脸色凝重了几分,他并未像平日里对敌那般收刀之后再次拔刀,而是双手合握刀柄,挥出疾如闪电又势大力沉的刀势。
高高瘦瘦那人挡了几刀以后,虎口已是一片嫣红,细细密密的血珠在手背上翻滚跳跃。
如此十数招以后,山羊胡子忽然探出手臂,将不断后退的手下拉了回来,随即微微摇了下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你会死的。”
高高瘦瘦那人低垂着头颅,嘴角溢出一缕淡淡的红色液体。
只见他手上一转,短剑已是消失不见,想来是重新回到了袖中。
林姓刀客收刀而立,语气淡淡地说道:“天色已晚,若是没有别的指教,我等就回去休息了,莫要再挡在路上做那拦路恶犬。”
山羊胡子心中一凛,知道眼前的刀客修为了得,不然怎会如此轻易挫败自己的两位兄弟,他知道瘦子的修为在自己一群人中还算拔尖,如今这般落败,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几分胜算。
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顾脸。
到了这般地步,再无退缩的可能了。
山羊胡子往前踏了一步,缓缓说道:“你不要太过猖狂,等打倒我再说。”
人群中站着一位带着顶斗笠的男子,半张脸掩在斗笠的阴影下面,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剑鞘被一团破旧的麻布缠绕,剑柄则是保养的很好。
斗笠男在歪戴帽子那人被砍之时没有动,在矮子受挫之际也没有动,唯独在山羊胡子往前踏出一步以后,身形轻轻晃动。
不见他脚下如何动作,已是与山羊胡子平肩而立。
斗笠下传出一阵金石般清脆锐利的声音,道:“三爷,还是我来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山羊胡子一怔,斗笠男的眼神从山羊胡子的身上转了过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刀客,“你很厉害?我倒要见识一下,看看你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
林姓刀客微微一笑,淡淡道:“打你倒是没问题。”
“是吗?”
吗字刚刚出口,斗笠男已是扑了出去,他飞出去的同时,怀中抱着的长剑悍然出鞘。
只见握剑的手修长有力,一看就是用剑高手。
剑影纵横、刀光闪掠。
街口响起一阵刀剑相撞的乒乓声。
转眼间二人已是斗过了十几回合,各自也出招数十。
只听一声厉喝,林姓刀客挥出一刀,只见昏暗的街道上空闪过一轮残月,转瞬即逝。
随即便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林姓刀客身形踉跄地后退了三步。
斗笠男的斗笠已是一分为二,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斜斜的刀口,刀伤将整张脸分成了两部分。
‘当啷’一声,斗笠男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二,半尺有余的剑刃掉落在地上。
随后便是噗通一声,斗笠男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林冲上前几步,将林姓刀客扶住,摸到了一手的温热液体,急忙粗声问道:“老林,你伤到哪儿了?”
林姓刀客有些疲乏地说道:“胸口中了一剑,没什么大碍。”
说完以后,林姓刀客一头栽倒在林冲的怀里。
耿护院急忙上前查看,细细摸索了一番后方才舒了口气,低声说道:“只是轻伤而已。”
孟然急忙问道:“耿叔,既然是轻伤,为何林前辈会昏倒?”
耿护院很是简略地说了一句:“脱力而已。”
孟然若有所思地看向刚才两人交战的地方,想着那轮转瞬即逝的残月。
在林姓刀客昏倒的时候,山羊胡子急忙蹲下,脸色阴沉地探向斗笠男的鼻息。
鼻息处已无温热气息,斗笠男被那轮残月斩杀。
山羊胡子在尸体前抹了一把脸颊。
在山羊胡子重新站起的时候,身周洋溢着一团淡淡的杀气,他轻轻伸出右手,身后的矮子在其手中放了一个扁扁的布包。
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细细密密的银针,有几十根之多。
只见山羊胡子捻起银针,径直往自己的周身大穴上扎去。
等十八根银针全部没入周身大穴之中,山羊胡子的气势一涨再涨,一张长脸上浮现着道道青筋,眼珠子一片赤红,暗风流转衣阙飘摇。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包围着山羊胡子,原本高大瘦弱的身躯膨胀了几分,将身上的衣衫撑得圆鼓鼓的。
山羊胡子的七窍中淌出道道鲜血,仿佛有股无形的东西要将他的肉身挤破,回归天地间。
林冲将怀中的林姓刀客交由孟然照顾,欲要上前与山羊胡子斗上一场。
岂料林冲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耿护院拉扯住了。
耿护院摇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林冲刚要说什么,只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道破空声音。
一声闷响后,街道的青石板上直挺挺地插着一根从天而降的熟铜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