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然三人出了房间,齐刷刷地站在屋檐下,仿若三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房间里,耿护院脸色苍白地坐在铺上,语重.心长地劝道:“宋姑娘,这件事与你的瓜葛并不深,你没有必要如此,快快起身吧。”
宋晓飞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耿护院轻轻一笑,问道:“你还在和孟然赌气吗?”
宋晓飞摇了摇头,低声道:“妾身只是一介女子,怎么敢与孟公子赌气,岂不是自己寻不开心吗?”
言不由衷的话语里,说不尽道不完的幽怨。
耿护院的眼神透着一股阅尽沧桑的淡然,劝解道:“你们年轻人啊,就喜欢藏着掖着,就算是为了对方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抱恨终生。”
宋晓飞就要解释,被耿护院摆手制止。
耿护院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但孟然的想法我一清二楚。”
宋晓飞一脸意动的模样,想来是很想知道孟然的真实想法。
耿护院并未直接开口诉说,而是语气挪揄地问道:“宋姑娘想知道吗?”
宋晓飞的脸颊红了一下,连带着眉梢的红痣也多了几分颜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媚态。
耿护院见此情景,自然也是知晓了宋晓飞的心意,缓缓说道:“我在离开临安孟府之前,虽是与孟然不熟,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解他的品行及为人,他对你恶言恶语,刻意疏淡关系,只是为了不让你的青春虚度而已。
我把这些话说开,并不是存了让你在此等候的心思,只是不想你们年轻人因为一些误会而悔恨终生,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心底虽是牵挂对方,却不能携手相伴、亦或者同.眠一墓。
至于你的心思,我不想问,也不想干预,毕竟,我也赞同你去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孟然此次北上,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或者天年已尽、或者死于江.湖仇.杀、或者死于门派争斗,或者别的一些原因。
你青春韶华,未曾经历的世间美好还有很多,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情动付上半生蹉跎的代价。”
宋晓飞微微抬起头颅,一脸倔强地说道:“既然遇到了,那就是我的命,我又何必与命运相左呢?”
耿护院叹了口气,不再劝解心思已定的宋晓飞,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才能等到你想见的人,才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宋晓飞微微颔首,对着铺上的耿护院盈盈施了一礼,红唇微启道:“妾身多谢耿叔的宽宥,感激不尽。”
耿护院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一声‘耿叔’很合我的心意啊,若是他日能够喝到你俩的喜酒,也算是一大幸事啊。”
宋晓飞的脸颊满是红晕,微微侧身啐了一口,随后对着耿护院施了一礼,朝着屋外走去。
房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屋檐下的三尊木偶齐齐回头,把刚出屋子的宋晓飞吓了一跳。
孟然犹豫了一下,微微往前挪了半步,柔声问道:“耿叔跟你说了什么话?”
宋晓飞瞥了孟然一眼,嗔道:“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虽是拒绝了回答孟然的提问,但宋晓飞的语气再无之前的冷漠与距离感,有着一丝淡淡的撒娇意味。
李浩然与林姓刀客一脸玩味地看着少男少女,满脸的八卦之情。
宋晓飞似是察觉到对面两位的古怪眼神,轻轻皱了一下琼鼻,绕过孟然的身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等宋晓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时候,孟然缓缓垂下眼眸,颇有些茫然不安的模样。
李浩然与林姓刀客相视一眼后,嘴角微微扬起,颇有默契地会心一笑。
孟然被两人的笑容搅得心烦意乱,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只好扭身进了屋子,满脸心事地坐在椅子上。
耿护院看到孟然这副模样,怎会不知他心底的苦恼,略带笑意问道:“你是在为宋姑娘的事情伤神?”
孟然撇了撇嘴,问道:“耿叔,您跟她说了什么?”
耿护院轻轻一笑,说道:“只是一些宽慰话而已。怎么?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孟然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古怪,所以才多此一问。”
耿护院瞅了孟然一眼,自顾自道:“缘分乃是世间最不可琢磨之事,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珍惜,勿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留下遗憾。
你的所思所想我皆明白,但还是希望你能够自己想明白,不要浪费了一段好的姻缘。”
孟然苦笑一声,答道:“我前途未卜,何必浪费她人的青春?更何况,我也只是欣赏她而已,没有什么多余的非分之想。”
耿护院定定地看着孟然,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孟然摸了摸鼻子,否认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耿护院紧追不舍,一副欲要剖开孟然心肺仔细瞧瞧的模样。
面对如此紧迫的追问,孟然很是心虚地扭了一下身子,语气含糊道:“或许有吧,或许没有吧。”
耿护院瞪了孟然一眼,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斥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
你若是不喜欢她,现在就去告诉她,让她离开南湖巷孟府;你若是喜欢她,就大胆地告诉她,休要做那妇人姿态。”
孟然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前路未知,是否能活到弱冠之年尤为可知,何必去耽误别人的青春。”
不知何时,房门外的屋檐下已是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宋晓飞。
屋内的那番对话,自然而然地被她听了个完整。
宋晓飞轻撩衣裙下摆,慢慢走进屋子,清清淡淡地问道:“若是我愿意呢?”
孟然只是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
京城某处隐蔽的府.邸内。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高坐在主位上,一双饱含智慧的眼睛盯着厅内站立的人影,徐徐问道:“他们三个都不在京吗?”
站立的人影一袭黑色劲装,很是恭敬地答道:“禀大.人,其他三位大.人尚未回京。”
问话的男人自然就是皇.城司暗影卫四大千户之一的青龙了,被问话之人则是青龙的心腹,也是暗影卫的副千户,名叫东方孟章。
青龙的食指在椅子扶手上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缓缓问道:“朱雀到了哪里?”
东方孟章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朱雀大.人修为高绝,且有着天下无双的易容术,我们只知道他的大概范围,具体的地点并不清楚。”
青龙的眼中多了一丝古怪,语调却是如常,问道:“哪里?”
东方孟章干脆利落地回道:“江南东道苏州府。”
青龙沉吟了一会儿,沉声吩咐道:“传我命令,着其他三位千户即刻回京,不得有误,违令者严惩不贷。”
东方孟章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自家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龙自是懂得心腹的犹疑,加了一句,“传出命令以后,三日内必须返京,违者,我亲自送他去雪鹰卫。”
东方孟章脸色一紧,知晓此道命令的重要性,立时对着青龙抱拳称是,随即缓缓退下。
东方孟章出了该处府.邸以后,大门外候立的一道黑色人影立时快步上前,很是恭敬地跟随在东方孟章的身后。
两人.大约走了七八步,东方孟章低声吩咐道:“即刻拟写密文,着三位千户大.人三日内返回京城。”
黑色身影怔了一下,很快便弯着身子称是。
东方孟章又往前走了两步,很是突然地停在了原地。
黑色身影如同真的影子一般,在东方孟章身后半步处停止身形,稳稳地站在那里。
东方孟章缓缓说道:“密文再加一句:逾期者,雪鹰卫。”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这位历经千般杀戮、万般诡计的黑色身影瞬间失神。
数息以后,黑色身影沉声应是。
......
江南东道苏州府。
***在苏州府很有名气,即便是在江南道也有着不大不小的名声,究其原因,概是因为此楼出了几位倾国倾城的花魁,其中以颜令宾为最。
颜令宾是历代花魁中的佼佼者,秀目粉靥、高挑身材,有着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体态婀娜多姿。
其实,在***里要找颜令宾这般容貌的女子并不难,她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以十六岁的年纪就荣升为楼里的花魁,全在于她的才识和灵慧,当年也离不开某些恩客的打赏与造势。
可惜的是,这位***的花魁只是做了两年,便被一位外地来的豪阔公子赎了身子,之后再未出现在苏州城里。
颜令宾销声匿迹以后,***衰颓一时,险些被实力相仿的金凤楼超越,好在***的鸨母慧眼识珠,在牙行里挑到了一位资质容貌皆是上乘的少女。
经过五年的培养,昔日的黄毛丫头已是出落得婷婷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除此之外,她的学识通晓古今,诗词语意清新,四方闻名,使得***再上一重楼,远超昔日的声名。
这位***的花魁叫做李亚仙,此刻正在楼里最显贵的松香院里伺候着一位客人,据说客人来自京城,背景极大,是一个有权有势又豪掷千金的主儿。
李亚仙临来之前,楼里的鸨母千般交代、万般叮嘱,要她一定伺候好这位豪客,毕竟***的倾覆与兴盛只在那人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