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西斜,阳气开始退缩,空气中的燥热不在,只留下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孟然看着地上的七具尸体,有些想要呕吐,他拼了命地忍住那种没来由的呕吐欲望,低声吩咐道:“除了这位南竹前辈,其余几人全部绑缚石头扔到湖里区。至于南竹前辈,在院外的树林里找个地方掩埋吧。”
吩咐完以后,能动的都开始动了。
孟然则是一脸凝重地带着伤重的耿护院与两位面无人色的丫鬟前往码头,准备先行回到孟府,为耿护院疗伤,顺便商量之后的行程去向。
等孟然四人离开以后,其余人等纷纷动了起来,将地上尸体的衣衫剥了下来,随后绑缚一些石块,慢慢抬到湖畔。
至于南竹尸体的处理,众人有些犯难,毕竟没有得心应手的工具,很难挖出一个像样的坑洞。
最后,在李浩然及林姓刀客的努力下,高耸的树林下面出现了一个两尺宽、六尺长、三尺深的深洞,之后便将南竹草草安葬。
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就这样躺在树林里以及泡在清冷的湖水了,再也难见天日。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未来哪一个先来。
踌躇满志的春雪堂少主还指望着此行做成一件父亲交代的大事,以此为自己日后掌控春雪堂打下坚定的基础。
距离人仙境只有半步之遥的赵宏道,则是为了昔日的一桩承诺,也是为了自己的旧事。毕竟如此出门一趟,只要保证侄子赵东节的安全,顺便促成那件多年前定下的娃娃亲,便可远离春雪堂的枷锁,找寻自己当年未完成的梦想。
同为宗师境界的南竹,则是抱着与春雪堂无关的私心,她为了得到春雪堂堂主赵宗道手中的半枚残破悟道丹,答应保护赵东节一载光阴,只是为了追上自家师兄的脚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可有可无的争吵,惹得两位有望登临人间武夫绝顶境界的高手陨落,也会害得春雪堂的谋划落空,冥冥中改变了日后江湖的格局。
......
等孟府诸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养伤的养伤,愁眉的愁眉,惊惧不安的卧倒在床,心有忧虑的聚作一团。
耿护院的房间里,孟然与李浩然坐在椅子上,林姓刀客颇为自觉地站在一侧的空地上,三个人很是担忧地看着床上那道虚弱的身影。
耿护院的脸上泛着一股异样的潮红,微微颤抖的眼皮显示着他并未睡着,只是在运功疗伤。
李浩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孟小子,你喂耿兄弟丹药没?”
孟然回道:“喂了,但耿叔只吃了两颗,他说是药三分毒,不愿多吃。”
李浩然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他的伤这般重,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孟然神情暗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清楚,想来需要一段时间。”
李浩然又是叹了口气,眉头拧在了一起,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啊?我们该何去何从?”
孟然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前辈可先带着愿意北上的先行出发,我跟着耿叔一起,想来也不会慢上几日的。至于不愿离开这里的,就让他们在此间好生过日子,毕竟那位南竹前辈还算讲理,她的师兄应该也是一位信人,不会对普通人出手的。”
李浩然的眉头蹙得更紧,脸色难看道:“这如何做得?耿兄弟传我功法,授我徒弟刀法,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我李浩然岂是这种人?我绝不会先走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敲门声,将屋内几人拉回现实。
孟然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房门跟前,很是慎重地打开房门,见到了外面的宁大叔。
孟然舒了一口长气,问道:“宁大叔前来可有何事?”
宁大叔微微一笑,说道:“不请我进去吗?”
孟然忽然想起宁大叔也是一个修士,急忙侧身将宁大叔请进了屋子。
宁大叔进了屋子以后,看了看床上的耿护院,笑道:“因祸得福,不错不错。”
李浩然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宁大叔,随后便欣喜道:“宁兄弟的意思是......”
宁大叔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般。”
李浩然喜出望外道:“看来耿兄弟跨入人仙境只是时间问题了。”
宁大叔呵呵一笑,话锋一转道:“那只七彩斑斓的蝴蝶你们看到了吗?”
李浩然看了一眼孟然,随后说道:“只有孟小子看到了,我们并没有注意到。”
宁大叔扭身看了孟然一眼,脸上说不尽的赞赏,轻声道:“那么同心湖蝶结的事情你们也知晓了?”
李浩然只是点头。
宁大叔继续道:“那么你们也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
李浩然摇头道:“只知道最少是个人仙境的高手,至于别的,就不清楚了。”
宁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同心湖蝶结是为道宗秘术,少为人知。能够知晓此术,且施展出来的,绝对与道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换言之,你们闯下了大祸。那位南竹有着很大的来头,你们杀了她,只怕是后患无穷。”
李浩然苦笑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如果没有耿兄弟出手,我们只怕是都要死。既然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死而已。”
宁大叔很是玩味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只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了。”
李浩然听到这句话后,眼底深处浮现出一缕淡淡的戒备,轻声问道:“不知宁兄弟想要什么?”
宁大叔伸出左手,轻轻指向孟然,说道:“我要他。”
孟然只是蹙眉,不明宁大叔的意图。
李浩然语气古怪地问道:“你想让孟然拜入大佛寺?”
宁大叔咦了一声,问道:“你如何知晓我的师门传承?”
李浩然缓缓解释道:“你之前对孟小子施展的是为佛宗手段,据我估计,应该是大佛寺最为上乘的五种手印之一的无畏印,此类手印,只有大佛寺的真传弟子才可修习,不知阁下真实身份如何?”
宁大叔先是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我如今已不是大佛寺弟子,只是尘世的一介俗人宁守城。”
宁守城的一番话,虽是否决了自己大佛寺弟子的身份,但也暴露了他师从大佛寺的秘密。
李浩然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沉声问道:“那宁兄弟要孟小子做什么?”
宁守城看了孟然一眼,笑道:“相信诸位也已经知晓了孟然的天赋,我并没有别的打算,只想收他为徒,传他衣钵。”
李浩然的脸色慢慢和缓,说道:“只怕你的打算要破灭了,孟小子注定要拜入道宗。”
“哦?”宁守城很是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李浩然没有故意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一位人仙六重天的高人为孟然批过命,说他唯有东行方可改变命运,不然会过早夭亡的。”
宁守城砸了咂嘴,很是认真地看了孟然的脸庞几眼,不过数息后,他的脸色便很是凝重,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宁守城的神情仿佛是撞见了鬼,难以置信地说道。
孟然接过话茬,问道:“前辈可是看出了什么?”
宁守城收敛神情,很是神秘地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孟然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们这些三教高人都喜欢这样神神叨叨吗?还是习武的爽直可亲一些。”
宁守城呵呵一笑,问道:“你以前可曾遇到过别的三教高人?”
孟然迟疑了一下,说道:“在临安城的街头遇到过一个老道士,说了一阵疯话。”
宁守城颇为好奇地问道:“那老道都说了什么?”
孟然挠了挠鬓角,仔细回忆当日的情景,挑了几句重要的话语说道:“那位老道士说我三停均衡,是他生平仅见。”
孟然又想了会儿,缓缓说道:“他还说我年纪轻轻就身负罪孽,是前所未有之奇事。劝我东行,拜入道宗门下,方有化解劫难的机会。”
宁大叔蹙眉听了一会儿,认真问道:“那人可有交代他的身份来历?”
孟然摇头道:“未曾,不过他曾给过我一块云纹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古篆的‘清’字。”
宁大叔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块玉佩在哪儿?可否拿出来一看?”
孟然回道:“玉佩应该在我的房间,我去找找。”
宁大叔颔首道:“快去快回。”
孟然转身出了屋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耿护院的屋子里,李浩然与林姓刀客大眼瞪小眼,随后语气略微不满地问道:“宁兄弟,你到底想干嘛?不是要告诉我们解决办法吗?”
宁守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孟然与我佛宗无缘,那我就不勉强他了,至于解决办法,也并没有什么,只要你们还在孟府里住着,我就能护你们平安,毕竟我对自己的修为还是有些信心的。”
李浩然的脸一黑,问道:“不知宁兄弟什么修为?”
宁守城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走到桌前,将杯中的茶水泼到空中,那本该掉落一地的茶水在空中凝成了一个小小的佛陀模样,颇有神韵。
李浩然脸色一白,喃喃道:“地仙?”
宁守城并未接话,只见他的右手轻轻一指,那团茶水乖乖地回到了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