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屏在正厅坐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宋飞儿轻挪莲步出了孟然的卧室,她眼神古怪地看着越走越远的倩影,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跨出正院的宋飞儿微微有些失落,对于孟然的行为,她很是看不懂,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虽然不喜欢孟然,也觉得孟然比不上自己的情郎,但被人如此对待,还是近年来的头一遭。
她踏出南湖巷街道的时候,失落与郁闷更甚,以至于油纸伞下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幽怨的气息。
......
在宋飞儿离开孟然卧室后不久,李浩然与耿护院联袂而至。
孟然拉了拉有些滑落的锦绣毯子,抬头看着忽然到来的两人,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李浩然抠了抠鼻子,一屁股坐在孟然的身旁,吹胡子瞪眼道:“你就这么放她出门去?还不派人跟着?”
“他?”孟然愣了一下才明白李浩然说的是谁,嘴上说道:“她想去就去呗,我这庙小,容不下这尊大神,我巴不得她走了以后永远也不回来呢。”
李浩然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孟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么好的娘们你都不要,脑袋让驴踢了不是?”
孟然很是郁闷,转头看向一旁的耿护院,气呼呼地说道:“耿叔,你来评评理。”
耿护院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李老哥儿说的有道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要拱手让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孟然更郁闷了,他没想到一向木讷沉稳的耿叔竟然不帮他说话,反而赞同李老头儿的看法。
“你们要是喜欢,我送给你们。”孟然声音闷闷地说道。
李浩然二话不说,随手赏了孟然一个爆栗。
孟然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一脸悲愤道:“到底想干嘛?我可是病人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浩然撇了他一眼,讥笑道:“连个女人都不敢降服,还想去道宗修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孟然明知道这是个激将法,却又不得不接招,恨恨道:“怎么降服?”
李浩然吹胡子瞪眼道:“这是你的事,问我们做什么?”
孟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见他的眉头一挑,嘴角已经露出一丝笑意,很是鸡贼地说道:“那麻烦两位前辈帮我跟踪一下宋飞儿,看看她去见是什么人,聊什么内容,可好?”
李浩然撇了撇嘴,笑着骂道:“你小子一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竟然把心思打到我俩的身上了。你要想去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孟然遭遇李浩然的断然拒绝后也不生气,只是笑意涔涔地看着耿护院,很是无赖地说道:“那就麻烦耿叔跑一趟了。”
耿护院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去跑一趟,你在家好好歇着,等我的消息。”
孟然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耿叔小心点,早去早回。”
耿护院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卧室,径直前往后院。他抵达湖畔的时候,先是对着四周扫视一番,发现周围没有人迹以后,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
等耿护院走后,孟然一脸古怪地看着李浩然,轻声问道:“前辈,您干嘛非要支走耿叔?”
李浩然嘿然一笑,既不点头说是,也不摇头反对,只是低声问道:“这七个下人里头,你觉得谁有问题?”
孟然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问道:“前辈想做什么?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李浩然对着锦被拍了一巴掌,不满道:“你怎么这么笨?这都听不出来吗?”
孟然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您要是聪明的话就不用问我了。”
“你小子说什么?是不是皮痒了?”李浩然恼羞成怒,欲要教训孟然。
孟然急忙比划了一个停止的动作,谄媚道:“前辈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浩然冷哼一声,问道:“你觉得府中的下人里有几个是别人安插的细作?”
孟然轻轻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问这个做什么?不用搭理他们就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李浩然瞪了孟然一眼,不耐烦道:“让你说你就说,别像娘们一样唧唧歪歪。”
孟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念叨着:“一点都不像求人的样子。”
李浩然呸了一声,“老子才不是在求你,爱说不说。”
孟然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道:“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聊一聊吧,先从前院老韩夫妇开始。
门房老韩是个比较勤快的人,平日里将前院料理的井井有条,很是本分可靠,而且为人低调与世无争,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韩婶就不那么勤快了,有些好吃懒做,喜欢贪图小便宜,经常偷拿厅堂里会客的东西,但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厨娘宁大婶烧的一手好菜,但脾气火爆,经常与人发生摩擦,也没少训斥宁大叔,看那样子也不像是细作。
至于宁大叔,典型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整天不是劈柴就是发呆,性子好得不得了,也不可能是细作。
我的丫鬟绿屏,什么都好,就是长的太好看了。
至于春花嘛,不太懂得变通,长得也一般,是细作的概率不会很大。
最后就剩下秋月了,她模样周正,平日里不爱说话,确实有些奇怪,很可能就是别人安插的暗子。”
李浩然听完孟然的一通分析后,很是疑惑地问道:“你平日里不是都忙着练刀吗?怎么还会注意到这么多的事情?”
孟然撇了撇嘴,轻声解释道:“我没有您那么高的修为,只能多注意身边的细节了,说不定这些东西就能救我一命。”
李浩然挠了挠凌乱的头发,低声问道:“谁教你的?”
“耿叔。”
对于这个答案,李浩然没有意外,只是轻轻地颔首,表示赞同。
孟然轻咳一声,不解问道:“前辈,您问这些干嘛?”
李浩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毕竟与耿护院打赌之事,不便跟孟然明讲。
他总不能告诉孟然,说自己正在和耿护院打赌吧,打赌的内容就是揪出府内的细作,而赌注则是耿护院的修炼法门及修行心得。
李浩然瞪了孟然一眼,不悦道:“这不是在考验你嘛,试探一下你的观察力。”
孟然笑了一下,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在肚子里腹诽着,“这老头儿到底想干嘛,难道是瞧上哪个姑娘了?”
许是看到孟然的眼珠子滴溜转,李浩然没好气地说道:“整日里就知道想那些有的没的,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刀法,每次都是被人打成死狗一样,不觉得丢人吗?”
孟然被李浩然粗鄙的话语气得够呛,却也只能深呼吸后再深呼吸。
李浩然又坐了一会儿,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郁闷至极的孟然。
......
却说耿护院离开孟府后院以后,几个跳跃飞掠就已经到了目标的附近,他默默感受着撑伞疾走的宋飞儿的气息,慢慢跟在她的身后。
宋飞儿走了一阵,在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上停下了脚步,她在街中站了数息,朝着街头巷尾看了几眼,随后慢吞吞地进了一家布庄。
耿护院从布庄门前走过的时候,对着店铺瞄了一眼,只见大门上挂着一张古朴的匾额,上面写着‘周氏布庄’的字样,店铺里宋飞儿正在和一个年纪不大的伙计说话。
耿护院凝神一听,就知晓了他们谈话的内容,说的是一个酒楼的名字。
得到消息的耿护院并未急着赶路,而是来到布庄附近的一处茶楼,施施然上了二楼,在临街的位置坐下,随后要了一壶好茶。
茶水还未送上的时候,宋飞儿已经撑着伞出了店铺,朝着前面继续走着,想来是要前往那个酒楼。
等那袭青翠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的时候,店小二送来了一壶热茶。放在茶壶以后,小二就准备退下,被耿护院喊住了身形。
耿护院自袖口里摸出几枚铜钱,轻轻地堆放在桌上,沉声问道:“小二,知道高升酒楼在哪儿吗?”
店小二有些纳闷,以为客人是在戏耍他,只因这高升酒楼是嘉兴城最好的酒楼之一,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看在铜板的面子上,他满脸春风地说道:“客官,这高升酒楼是在城东,位于嘉禾街上,您若是不知道嘉禾街在哪儿,只需去找东城最高的建筑,也就是高升酒楼了,它一共有四层,很是瞩目。”
耿护院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店小二飞快地拿走桌上的铜板,很不走心地谢了一句,随即消失在耿护院的眼前。
半盏茶尽,耿护院缓缓走下茶楼,朝着一处僻静的巷子走去。
确认四周无人以后,他又故技重施,不见身子如何动弹,就已经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秋雨笼罩的半空中,一个迅疾的身影向着城东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过数息的工夫,耿护院就已经确定了高升酒楼的位置,真不愧是城东最高的建筑,隔了老远就已经能够看到那高出寻常建筑一半的飞檐斗拱。
耿护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跃下屋檐,跳进僻静的巷子里,随后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