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没有想到日子会这样难,明明她都已经离开了江省,但之前做错的那些事,还如影随影,影响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家里,从江省回来后,虽然她手里有一些自己攒下的工资,但这些钱她是准备做启动资金的,根本不可能给家里。
一到家,父母就开始骂她,骂完后就问她要钱,家里的情况何欢清楚,她要是被钱掏出来,就只有被赶出去打工的命运。
经历了那么多事,程欢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她想自己干,钱少一点,她就辛苦一点,哪怕是先从地摊摆起来都好。
何况这钱也用不到她心疼的妹妹身上,这钱一半会被她爸拿走,做干他的所谓大事,一半肯定是她妈收起来,说是给她攒着,实际是给她哥哥弟弟攒着。
拿不到钱,家里骂得就更厉害了,但何欢一直顶着,她忍辱负重地想,等她做生意发了家,父母肯定不会再这样对她。
可惜的是,做生意根本就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容易,不是说找个人流量大的地方,租间屋子就能开的。
何欢仿照着程恩妮,去省城学校外头租门面,然而不管是房子还是别的方面,都事事不顺,好地段的门面租不起,租得起的没有人流量。
好不容易找到个人流量不错,面积比较小,她勉强能租得起的小门面,定金都交了,结果人家不租给她了,而且把责任推到她头上,说她迟了一天不守信用,定金也不退给她。
何欢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地咽下这些,继续找门面。
这个时候,已经开学两个月了,一个学期也就四个月的样子,错过了这段时间,她还不如再去打工到秋季开学再说,所以一定得抓紧时间。
终于等她租到门面,口袋里已经没多少钱了,像程恩妮那样简单的装修店面都不能,她只能随便收拾了一下,买了些衣架摆着。
想南下进货也是不能的,路上的花销太多了,何欢只能去本省的服装市场批货,本省的服装其实也是从南边过来的,但相对来讲,已经过时。
好在何欢有从程恩妮那里学到的搭配知识,也知道怎么选款,倒也进到了一批不错的货,但因为没有进货经验,进货价比别人要贵了一层。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事,是第二次去进货才知道的,而且第一次进货回家的路上,在火车上还被小偷偷了钱。
租门面损失的定金,还有这次被偷的钱,加起来正好差不多是何欢背叛程恩妮拿到的好处费的数目。
之后倒是没有太大的经济损失,但生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起来,哪怕她仿照程恩妮搞的那些优惠活动,也没有吸引到多少学生。
后来才知道,有大老板在她找门面租门面的时候,就在大学城规划了一条商业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原本散在大学城周边的服装店,一下子都集中到那条街上去。
那里不管是中档还是低档的服装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那边红火起来,何欢这边自然就门庭冷落了。
这个时候再去商业街找门面是不可能的,好在店里也不是真的一点生意也没有,何欢挂上洗货的牌子,自然会有学生来店里挑一挑。
就这,家里人还给她添堵,她妈跑到店里来随便拿随便穿,还抱怨她不进男装,店里好不容易来两个客人,还被她妈和亲戚们不合时宜的热情赶跑。
何欢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焦头烂额,但门面租金付了半年,撑她也要撑下去,她还想把门面的租金拿回来呢。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不关店?”何建设都惊了,及时止损这个词,难道何欢不懂吗?
程燕子一脸莫名地看着何建设,“为什么要关店,房租都付啦,店里不还是偶尔有生意吗?”
“……”何建设。
正好程恩妮忙完服装厂的事情回来,何建设拍了拍程燕子的肩膀,“好好读书,慢慢你就会明白为什么的。”
看到程恩妮,程燕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没有再说何欢的事了,而是掏出账本来跟程恩妮交账。
原本一天结一次的账,现在是半月一结,每天陈建设负责留好备用金后,把每天的销售额存到银行,程燕子还是负责记账。
自从上了夜校后,别的不说,程燕子的账比以前明了多了,半个月的账很快就对完了。
“恩妮姐,何欢的事你知不知道?”程燕子收好自己的账目,没忍住好奇,问了程恩妮一嘴。
虽然她消息是挺灵通的,但她水英婶她们还在老家呢,她恩妮姐应该也知道何欢的事吧。
程恩妮点了点头,“知道。”
何欢的事程恩妮一直都知道,不过都是谢茂衍让人做了什么后,才告诉他,知道他有分寸,程恩妮就没管。
何欢如果能挺过这波,之后再做什么,就不会有任何人插手了,不过据程恩妮所知,何欢还是不适合做生意,至少在没有多在社会滚打,积累足够的经验前,不适合。
一路冷眼旁观下来,就算没有谢茂衍做什么,何欢的店面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们忙,我还有事。”程恩妮跟陈建设聊了几句学校的事,程恩妮就先回去了。
程燕子虽然一脸好奇,但不敢再问程恩妮,想问陈建设吧,陈建设也到了下班的时候,她还得回宿舍赶作业呢,程燕子只能带着满腹疑惑,边守店边看书。
回到家里,家门口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谢令君既然出手,谢茂衍肯定会还击,这本就是一场博弈,谢令君赢了半寸,谢茂衍自然会夺回一寸。
程恩妮没管那些,开门回家,去后院给菜地浇了水,摘了新鲜的蔬菜,放回厨房后就去书房赶这几天忙工作落下的课业。
今天晚上谢茂衍说会晚一点回,程恩妮也不急着做饭,打算等谢茂衍回来一起做。
进入到学习状态,程恩妮就是彻底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待工作程恩妮都没有这么认真专注。
不管是店里的事还是服装厂的事,对程恩妮来说,上辈子都经历过,就算遇到问题,也能得心应手地解决,但学习不一样。
她上辈子离开学校早,空白了那么多年,再次回到十八岁,她的思维依然是上辈子的思维,空白的地方也是空白。
高中时她付出了巨大的精力,把学习拉上去,现在大学,程恩妮同样要付出全部的精力,才能应付学业。
当然,这不是说她成绩不优秀,程恩妮现在一直保持在优秀的前列,只不过比聪明的学生,需要付出的更多一些而已。
另外就是学习的乐趣了,学进去了,越学才会越有趣,学不进去,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一直到晚上十点,谢茂衍才到家。
“吃过了吗?”谢茂衍进书房第一件事,是先走过去,从背后拥抱程恩妮。
好闻的洗衣粉清香粉瞬间净程恩妮包裹住,明明两人的衣服都是用同样的洗衣粉,是一起放在洗衣机里洗,但程恩妮就是闻不到自己衣服的味道。
但每次谢茂衍靠近她时,她都能闻到好闻的味道,程恩妮侧头看向谢茂衍,“怎么动作那样轻,我都没听到你进门的声音。”
“怕吵到你,吃饭了吗?”谢茂衍抱着程恩妮,同样细闻着程恩妮发顶的清香味儿,是让人着迷的味道。
程恩妮摇头,任由谢茂衍抱了一会儿,才拉开他的手,一起进厨房,“这么晚了,简单地煮个鸡蛋面吧。”
“煮面我在行,我来。”听说是煮面条吃,谢茂衍立马挽起袖子自告奋勇。
程恩妮见他这样,也不拒绝,把灶台让给了他,让他自由发挥,不时给谢茂衍递个鸡蛋,递把葱。
说实话,暖黄色的钨丝灯下,看着谢茂衍挽高衬衫袖子给她煮吃的,是一件非常温情且窝心的事儿,虽然已经看过很次,但每次都百看不厌。
程恩妮曾以为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因为害怕遇到程志强那样的人,更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姚美华,程恩妮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完美的人。
哪怕重生一回,她性格里依然有很多缺陷,只不过上辈子吃的苦,让她学会了去规避隐藏它们,但它们依然是存在的。
以前程恩妮特别怕,如果自己和某一个人建立的亲密关系后,会不受控制地将性格里最不好的一面,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下。
到时候势必会是天雷地火的战争,所以为了避免预想的不堪,她抗拒接触感情,以及走进婚姻。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的,所有向她示好的人,都被拒绝,并被她放到保持距离的名单之列。
没想到这辈子,她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谢茂衍,也不算轻而易举,是谢茂衍太有心机,悄悄潜伏在她身边,不动声色,让她一点点地习惯他的存在。
“为什么一直这么看我?”被程恩妮灼热的目光盯着,谢茂衍真心有些扛不住,忍不住开口问。
再被这样看下去,他怕自己化身为狼,忍不住将程恩妮吞吃入腹。
程恩妮给他递了颗白菜,“好看才看的,不过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明知道程恩妮是在逗他,谢茂衍还是不受控制微微红了耳朵,他轻声回答程恩妮的问题,“感觉到的。”
哪怕不用眼睛看,谢茂衍的注意力也全在程恩妮的身上,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短,但越是在一起,谢茂衍越是被程恩妮吸引。
不是因为程恩妮多漂亮,不是因为程恩妮做事多专注认真,是因为程恩妮仅是程恩妮,她对他,和他对她是一样的。
不管遇到任何事,程恩妮都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一个,始终相信着她。
越是了解,谢茂衍愈是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
有时候谢茂衍都觉得梦幻,上天怎么会安排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呢,她理解他相信他,容忍他的一切缺点,美好的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在没跟程恩妮在一起之前,谢茂衍曾经设想过许多,尤其是当他那些不好的面,暴露在阳光下时,他想过程恩妮的反应。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程恩妮这样接受他,明明看到不好的一面,却会先问他原因。
如果程恩妮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因为这些而惧怕他的话,那天他说的话不是假话,他真的做得出来。
但程恩妮的反应,让谢茂衍惊喜,他是人不信神佛上帝的人,但他现在会信且感谢。
如果程恩妮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他还是爱她,但不会像现在这样爱。
“汤滚了。”别看谢茂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但微红的耳尖,和无暇顾及的锅灶早出卖了他,程恩妮笑眯眯地提醒。
谢茂衍赶紧把锅先挪开,程恩妮笑着上前,在谢茂衍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快速跑开,“不打扰你做饭了,我先去看书。”
然后一溜烟地就走了。
“……”谢茂衍。
他好像又回到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烟花在院里的炸开时的样子,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别发呆啦,我肚子饿很久了。”明明应该已经回到书房的程恩妮,又在厨房门口提醒了这么一句。
被吓了一跳,谢茂衍手忙脚乱,差点把汤锅给打翻了,程恩妮,“……”
谢茂衍这样纯情,搞得她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程总,河西开发区外围新开了一家服装厂,名字套用咱们的厂名,取了谐音字,抢了我们不少客源。”周末,程恩妮一到厂里,销售部负责人就跟她汇报了这个情况。
程恩妮脚步一顿,“具体你给我说一说。”
开服装厂不奇怪,程恩妮从来就没有想过,普天之下就她这一间服装厂的好事,服装厂多其实是好事,但这家服装厂,不仅开得离她们近,还取跟她们厂相近的名字,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几乎是下意识地,程恩妮想到了谢令君,她认识的人里,也只有谢令君有这个能力,大手一挥,直接开个服装厂跟她作对。
“厂子是上个月开起来的,当时没有挂牌,我们也没有放在心在,但很快他们就挂了厂牌,因为他们厂外那条路是到咱们厂的必经之路,不少慕名找来的客户,都找到了他们那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