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妮吃过早餐去上学,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显得有些狼狈的谢令君,谢令君脸上积攒的怒气,在看到是程恩妮后,突然消散下去,变得冷漠。
“他在里面。”程恩妮挑了挑眉,说了这么一句后,拎着书包出了门。
程恩妮的平淡完全出乎谢令君的意外,以致于程恩妮走了很久,谢令君都没有跨进院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院里有诈一样。
但不进去是不行的,谢令君犹豫了一会后,最终还是踏进了小院。
院子不算大,比起谢家在京城的院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但却和谢家冰冷的氛围截然不同,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谢令君就走不动了。
因为屋里冲出两只大狗,也不叫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他胆敢上前一步,就咬断他腿的架式。
“大黄、小黑回来。”谢茂衍身上系着围裙,端着狗的饭盆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两只吃饭。
听到主人招呼,两只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可以放进家来的,也不盯了,麻溜又欢快地奔谢茂衍那里去了。
谢茂衍把饭盆放墙边,看也没看谢令君一眼,只目光温柔地站在廊下看着两条狗抢食,清晨的阳光落在谢茂衍身上,是谢令君从不曾见过的样子。
见它们吃得欢,谢茂衍就又回了厨房,碗已经洗了但灶还没擦呢,等他收拾完,摘了围裙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了谢令君的人影。
对于谢令君的突然到来和突然离开,谢茂衍都半点没往心里去。
今天难得上午没有紧急工作要处理,重要的行程都安排在了午饭后,谢茂衍也不打算去公司,而是打算留在家里处理文件,中午等程恩妮回来吃过午饭后再出门。
“早上谢令君来找你干什么?”程恩妮下完课就回了家,摸完扑上来的两只,刚洗好手谢茂衍就递上来一只梨。
程恩妮吃梨的时候,谢茂衍拿手帕把她甩来甩去甩水珠的手捞起来擦干了,“在门口站了一下,也没进来,大概是因为门锁被换的事。”
房子本来就是谢茂衍的房子,事实上谢茂衍一开始也没打算让谢令君来这边,之前省城那边,包括食品厂在内的投资前景都已经铺开了,后续的事情还很多,谢茂衍的意思是让谢令君继续留在那里。
谢令君是自己安排好那边的工作过来的,人都过来了,谢令君这些年的工作能力谢茂衍还是认可的,自然要安排。
毕竟占了个小叔的名义,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那套房子从买来起,谢茂衍从来没去住过,拨给谢令君住也没什么,就当是改成员工宿舍。
先不说谢令君明里暗里做下的那些事,就只说现在谢令君已经不是公司的职工这一点,他就不能再在那里住下去。
谢茂衍能让谢令君住一晚上,已经是看到亲戚的份上了。
换做以前,谢茂衍会在谢令君进去的当时,就把人赶出来,哪里还会容许他呆上一晚。
“中午想吃什么?”程恩妮听完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谢茂衍立马把谢令君的事抛诸脑后,跟程恩妮聊起午饭的事情来,“中午咱们简单地吃一点,下午我大概六点钟可以忙完,晚上出去吃怎么样?”
“好呀。”
……
下午谢茂衍出门,程恩妮上课,下课后去了厂里,五点半的时候回家换衣服准备约会,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门口有只纸盒。
突然冒出来个纸盒挺奇怪的,盒子上也没写什么东西,更听不到什么动静,但也明显不是垃圾。
既然是放在自家门口的,程恩妮想都没想,上前就去揭开了盖子。
盒子里是两只死去的,已经僵硬的鲜血淋璃的鸽子。
“这是哪个缺德冒烟的东西!”这两只鸽子没有吓着程恩妮,倒是吓着了出来遛弯的隔壁老奶奶。
见程恩妮还直愣愣地看着,老太太忙上前拿过盒盖把盒子盖上了,“快别看了,这东西渗得人心里发慌,别看别看。”
然后隔壁奶奶高声喊来自己老伴,让他把盒子拿走,才拉着程恩妮进门,“没事,别怕,让你东爷爷给你扔了。”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程恩妮确实心惊肉跳了一下,但怕还真说不上,她就是在想,到底是谁干的这事。
“奶奶,我没怕,没吓着您吧。”程恩妮见老人是真担心了,忙回神。
老太太看见的时候是有点被吓着,但一会就缓过来了。
其实要只是两只死鸽子还好,总有意外死在路上的鸟啊蛇的,但那鸽子白毛上都是通红的一片,羽毛凌乱,身上是被利器割开的一条条口子,这就有些骇人了。
见程恩妮真没被吓着,老太太她就出门找老伴去了,顺便去坡下邻居家里问问,瞅没瞅见生人往她们这上头来。
别看她们住的这周边都是大学,现在又是学期中间,学生挺多的,但学生一般都不往他们住的地方来,就算有学生租在这里,那也是熟面孔,生面孔不多的。
程恩妮坐了一会,谢茂衍就回来了,程恩妮也没换衣服,就坐在堂屋门口发呆。
“怎么了?”谢茂衍跟程恩妮打了声招呼,程恩妮都没有听见。
他走近了握住程恩妮的手蹲下来,程恩妮才醒过神来,“没事,在想一些事。”
程恩妮把回来时在门口发现盒子,以及盒子里装的东西的事告诉了谢茂衍,怕谢茂衍担心,程恩妮没有详细描述鸽子的死状。
“你说这会是谁干的,难道是徐向东?”程恩妮左思右想,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得罪了谁,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徐向东。
但也不至于,徐向东知道她什么性子,都已经被撤职调班了,再弄这些事来恐吓,怕是真想退学重造蹲班房。
如果是谢茂衍工作上的对手,可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也不至于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恐吓吧。
谢茂衍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起来,目光也有些涣散,程恩妮皱了皱眉,轻轻地晃了晃他,他才回过神来,“是谢令君,只有他会做这种事。”
谢令君?
“是他,别想了,我会处理这件事。”谢茂衍再次肯定,他冲程恩妮笑了笑,“我们出去吃饭?”
说实话,谢茂衍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他脸色还是苍白,就连刚刚那个笑容,也非常勉强,明显就是强颜欢笑。
最重要的是,谢茂衍的手很凉,这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谢茂衍手最凉的一次,冰凉冰凉的。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不如我们在家里吃吧。”程恩妮轻轻地触了触谢茂衍的脸,“还有,如果笑不出来,就不要笑。”
如果害怕,就直接跟我说。
但谢茂衍还是在笑,“没有不舒服,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出去。”
虽然笑容经过调整,但程恩妮还是看得出来,谢茂衍的笑容里满是勉强,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戳破谢茂衍的伪装。
既然谢茂衍坚持出去吃,程恩妮也没再说留在家里吃的话,让谢茂衍在外头稍等一等,程恩妮先回屋换了衣服。
事实证明,谢茂衍的这个决定是错的,这顿饭吃得并不开心,因为谢茂衍的情绪一直很低,哪怕他努力想表现得跟平常一样,但依旧十分低落,程恩妮都看在了眼里。
程恩妮也有试过努力调动气氛,谢茂衍也配合,但非常勉强的样子。
“对不起。”两人牵着手回家的时候,谢茂衍突然道歉。
程恩妮没有说什么不用说对不起的话,她转过身看向谢茂衍,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吃过饭出来时间还早,夕阳还挂在天边,天空晚霞一片,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谢茂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准确地来说,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不敢去翻开那些回忆,踟蹰了很久后,他又强笑了笑,“没什么,回去吧。”
说完,他率先转了身,往家走去。
程恩妮没走,谢茂衍走了两步也走不了了,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呢。
牵着的手就这样悬在空中,就在谢茂衍咬牙狠心决定跟程恩妮说的时候,手上的拉力突然没了,程恩妮往前走了两步,挨在他身边。
“走吧,不是说回去吗?”不过是十来秒钟的时间,程恩妮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她歪着头看向谢茂衍,“我晚上吃得不太好,要是晚上肚子饿了,你给我煮夜宵吃。”
要说生气,说实话,某一个瞬间,程恩妮是生气的。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知道那两只鸽子有蕴含着什么秘密,不知道谢茂衍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不知道谢茂衍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程恩妮很想就想通了,谢令君送那些东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谢茂衍之间产生间隙,她如果真的生气,反而是着了谢令君的道。
至于那些秘密,说不好奇是假的,毕竟它都已经摆到了她的面前。
可如果获得秘密的代价,是要让谢茂衍难受的话,程恩妮觉得,她还是不要好奇好了。
毕竟,不能让谢令君得意是不是。
“……好。”谢茂衍眼窝微酸。
晚上的夜宵没吃成,谢茂衍胃病犯了,开始是痛,痛得身体弓成虾米状,开始谢茂衍是说消化不良,催吐吐干净东西就好,结果吐了血。
程恩妮被他吓死了,十分强势地把人带到了医院。
到医院后谢茂衍又吐了一回,这次倒是没吐血,就是吐苦水,到医院后先是检查、验血,挂水,等全部折腾完结果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好在检查结果出来问题不大,谢茂衍本身就有比较严重的胃病,今天大概是情绪原因,晚上也没吃好,才会引起消化道出血。
确定问题不大,程恩妮才放下心来,客气地把值班医生送出病房后,程恩妮让谢茂衍自己看着吊水,自己楼上楼下地跑了两趟,买了暖壶打了热水回来,又去买了小米粥。
“还难受吗?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喝一点点粥。”程恩妮灌了个热水袋,让谢茂衍放胃那里,打针的手也在旁边暖着。
谢茂衍摇了摇头,目光从程恩妮回来起,一直黏糊在她身上。
“吃一点点垫垫肚子,你胃都吐空了,老是反酸会难受。”程恩妮舀了一勺粥吹温了送到谢茂衍嘴边,谢茂衍乖乖地张嘴吃饭。
吃了几口谢茂衍就吃不下了,程恩妮叹了口气,把粥放到一边,替他掖好被子,“你先眯一会,打完针我们就回去。”
“对不起,吓到你了。”谢茂衍被子下的手紧握着程恩妮的手,半点也不肯松开。
谢茂衍吐血的时候,程恩妮真的是吓到了,两人第一次正式打交道时,谢茂衍还只是痛得半晕过去,这次是直接当着她的面吐出血来。
都不是咳嗽咳一口血的那种。
“知道吓着我了,以后就好好吃饭,不想吃吃不下就别非逼着自己吃。”程恩妮忙了一晚上,担心得要命,现在真有些委屈。
谢茂衍看着她,轻轻地紧了紧她的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话多,就是不凶了。”
听他提起之前的事,程恩妮忍不住笑着瞪了他一眼,“谁叫你当时那么事儿妈的,再说了我当时又不认得你。”
“你还给我取个了名字,叫陈二狗,我的身份证明明就在钱包里。”谢茂衍见她笑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继续说。
提起陈二狗,程恩妮莫名有些尴尬,但还是嘴硬道,“是你太招人嫌,太讨厌了!”
谢茂衍就看着她笑,笑得程恩妮拿没被牵住的手去遮他的眼睛,谢茂衍就拉下她的手,继续看她。
“是当时怕,还是现在更怕?”谢茂衍把程恩妮的两只手都捉住,一起塞到被子里,用手包住。
程恩妮默了默,良久才轻声道,“都怕,当时怕你会死,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现在怕你痛,比较起来的话,现在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