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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杨怎么跟程宝珠结婚的,程恩妮并不清楚,上辈子她没去打听,这辈子更没兴趣去了解。

她只知道,他们结婚的第八年,在于父病重的时候,程宝珠逼于杨离了婚,带走了于杨大半家财。

而于杨呢,明明才三十出头的人,但看上去满脸沧桑,于父本就是绝症,很快过世,于母接受不了打击病倒,于家算是彻底散了。

“愣着干什么,行李给我。”于杨冲程恩妮伸手,脸上笑容阳光,没有一丝阴霾。

程恩妮愣了愣,把行李交给他,于杨把行李在前杠上固定,示意程恩妮上车。

坐在单车后头,程恩妮一路沉默,于杨没觉得哪里不对,程恩妮平时话就很少,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恩妮,叔叔阿姨虽然离婚了,但你还是他们的女儿,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们……”于杨想安慰程恩妮,可有些话根本就没法说。

因为太违心了。

说他们会像以前那样爱你,这些年,于杨还真没感觉到程志强和姚美华多关心爱护程恩妮。

说他们不会不管你,要真管,程恩妮也不至于现在大包小包地去学校住校。

程恩妮微微笑起来,其实她一点也不难过,“是陈姨让你来的?”

“我妈让我送送你,也让你别太伤心。”难得周末,于杨在家看武侠小说呢,哪里知道程家发生的事。

程家吵闹了很久,他倒是都知道,那动静实在是想不知道都难,但程家经常这样吵,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也是被他妈从房间里扯出来,才知道程志强和姚美华离婚的事的。

“我不伤心。”程恩妮回头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家属院,她的心在上辈子就已经千疮百孔,伤无可伤了。

住校手续办得很顺利,虽然是周末,但程恩妮他们班主任正好在学校加班,小县城不大,消息传得飞快,程恩妮父母离婚的事早传到了学校来。

就算没传过来,程恩妮家里的事也十分让人一言难尽,班主任去家访过几回,最清楚不过,所以只简单地问了几句,就帮程恩妮办好了住校手续。

现在是高二下学期,刚考完期中考试,学期已经过去一半,班主任只象征性地收了程恩妮几块钱,就领着程恩妮去了学校宿舍。

于杨拎着行李,顶着程恩妮班主任探照灯似的目光,把程恩妮送到宿舍门口,就准备要回去了。

程恩妮拉住于杨,“于杨,我最近老听于叔叔咳嗽,记得带他去看医生。”

于杨现在还没到父母咳嗽一声就上心的年纪,何况平时他爸人高马大,骂起他来中气十足,于杨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算了吧,我要跟我爸说他有病,他非得抽皮带揍我,我先回去啦,你有事找我。”说完,于杨蹬着自行车离开。

目送于杨走远,程恩妮才微皱着眉头转身,然后就对上了班主任怀疑的目光。

“你跟高三的于杨什么关系?”班主任这才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来。

程恩妮学习平平,但于杨成绩非常好,是县中考大学最好希望的几个学生之一,以前在学校里,也没见程恩妮跟于杨有太多的交集呀。

程恩妮跟着班主任进了宿舍,“于杨跟我家住对门,陈阿姨和于叔叔很照顾我,今天也是陈阿姨让于杨来送我的。”

这个时候,学校对男女同学间的关系尤其敏感,特别是于杨高三了,程恩妮能够理解班主任为什么这样问,也没有因为他语气里的怀疑而生气。

听到程恩妮的回答,班主任松了口气。

八十年代的县中就是个普通的公办高中而已,教学环境简陋,住宿环境就更差了。

粗糙的水泥地,墨绿色的墙裙早斑驳脱落,进门一长列的木架子,上面的杆子用来搭毛巾,中间的搁板放茶杯牙刷,下面一层放盆和桶。

宿舍管理很严,架子上的东西摆得非常整齐,朝向都是一样的,程恩妮把自己的东西照着摆在最末。

往里两步是摆放整齐的上下铺,一共六张,住十二个人,不过班主任领程恩妮来的这间只住了十个,空着的两个上铺堆了不少行李。

“你先把东西放旁边,等晚上同学们返校,让她们给你清个床铺出来。”班主任帮着把放被褥的大包放到床边,“上铺能睡吗?”

程恩妮虽然成绩一般,但却是很让老师省心的那种努力型学生,老实得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明明程恩妮刚入学时,成绩还是不错的。

想到上学期时家访见到的画面,父母在厅里大打出手,小姑娘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班主任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谢谢老师,我都可以的。”程恩妮桥洞都睡过,哪里会介意是上铺还是下铺,能有个地方给她落脚就行。

班主任点头,想了想,还是鼓励了程恩妮两句,“马上就要高三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被家里的事情影响了,好好学习,努力考学,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你知道吗?”

程恩妮知道班主任是为了她好,乖巧点头。

傍晚同学返校,对她突然出现在宿舍很有些意外,县中住校的同学不止县郊和下面村镇的,还有很多一部分县城的。

同为客运站职工子弟的同学也有,她们很快就把程恩妮突然住校这事,结合程恩妮父母离婚这个惊天新闻合理化,传播开来,然后越传越离谱。

这个年代,他们这里又是相对封闭的小县城,离婚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大家深以为耻。

而有一对离婚的父母,就是更羞耻的事情了。

孩子们会学着大人的样子,看不起你,甩白眼,往往无心的举动,才更加伤人,无知又无畏。

十几岁,正是非黑即白,不会深思只会从人的时候,背地里讲程恩妮的人有许多。

程恩妮只当听不见,把清空出来的床铺打扫干净,铺上铺盖,安心地住了下来。

没有同学愿意跟她一起,也正和了程恩妮的意,她上辈子内向,本就跟同学关系一般,突然重生回来,对这些同学真没太多印象。

被孤立,也省了打交道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