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爸和李壮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李子元心下了然，章红肯定是不知道的。一大家子，就瞒着她一个人。
“大伯，你赶紧打电话给壮哥，叫他快回来。”
电话那头的李壮说要加班如何如何，李子元接过电话冷声道：“奶奶病了。你爱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算了。”说完直接挂掉。要是连奶奶病了都不回来，人也就废了，没什么必要管。
李壮妈嘴里嘟囔着，说怎么可以和哥哥这样说话。李壮爸眼神锐利的剜了她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自家的人下不了狠手，现在李子元愿意管这档子事，是把李壮当亲人。什么时候了，还计较，眼皮子浅！
晚上九点多，李壮提着水果上了李子元家的门。李妈被李子元打发下楼打麻将去了，李爸和李大伯两人都一脸凝重的坐在沙发上，李奶奶在屋里看电视。
一见阵仗，李壮就知道了。
低着头坐在边上不说话，李大伯随手抄起东西作势要打他：“能耐了啊！你怎么答应我的！现在还祸害到你妹妹头上了？！”
李爸拉住李大伯：“叫他们年轻人说一说。咱们进屋里看看妈。”
李子元递过去一瓶水：“喝点水吧，你看看你嘴干巴巴的样子。”
咕嘟咕嘟的一通灌，李壮仍旧不说话。
“手机呢？你给我还是我抢？”
好歹还是有些个羞耻心，李壮把手机交了出来。
李子元拿着纸笔记他手机里各种网贷平台要还款的记录，还好，不到五十万。
“就这些了吗？”
李壮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把你们还贷的那套房子卖掉？”
李壮抠手指甲抠的都要流血了都不说话，李子元的心沉到谷底。
“房子难道已经卖了？”
“嗯……”
天呐，一共到底输了多少钱！
“你别不吭声啊，到底输了多少钱！有没有数啊！”
遇到这样情况，怎么着都没有用，人就是不说！
李子元起身敲了敲小房间的房门，章红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李壮看见老婆孩子，直接跪了。
下巴不停的抖动：“老婆……我……”
章红深吸一口气，把孩子递给李子元，走过去抱住李壮。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只要你以后不赌了，行不行？”不等李壮说话，章红尖锐的叫道：“你再赌，我抱着孩子直接跳楼！赌不赌？”
“不赌不赌，再不赌的！你相信我老婆，我这次没有赌，我就是因为之前欠的钱太多，催债的催的不行了，爸妈帮我还了二十万，其实，其实我借高利贷借了一百万，我把房子卖了堵窟窿，没想到没堵完，我又借网贷，利滚利……”
李壮的眼泪鼻涕一齐下，章红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李子元抱着孩子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了，哭有什么用。
“你们房子怎么也值个一百五十万吧，怎么就没赌上呢。”
“有八十万是银行贷款，我还了的。”
不还也不能交易啊。
“也就是说你现在一共欠五十万？就是我刚刚清出来的？”
李壮又不说话了。
章红猛的站起来，走进厨房拿上菜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异常冷静的问李壮：“说不说。不说我马上把自己砍了。”
李壮被自己老婆这幅样子吓到了：“你先把刀放下去。我说啊我说啊老婆，你把刀放下去。”
章红不为所动。
李壮嗫嚅道：“我找军军他们几个借了二十万……”
这一下章红彻底没了精气神，手里的刀咣当掉在地上，瘫坐在沙发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嘴里不停的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去赌呢……我们的日子已经比别人好过太多了……好好上个班，爹妈还能帮衬，日子不好过么？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呢？”
“一开始我就是试一试，玩一玩。谁知道就真的陷进去了。”
章红随手抓起什么都往李壮身上丢：“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不想想孩子！怎么不想想我！”
等两个人平静下来，李子元去屋里把长辈请出来。
“我找朋友借了钱，现在先转五十万给壮哥，壮哥你把网贷都清掉。”
一个个借贷软件关闭，李子元把印泥和白纸递过去：“加上上次你找我借的五万块，一共五十五万，写个借条吧。”
李壮麻木的写借条，章红抱着孩子只默默的流眼泪。
“军军哥他们的二十万，你有什么想法。”
李大伯叹一口气：“前些日子我已经找人打听了，我们的房子换成你们这么大的，能挪出三十多万来。手术我尽快办了，军军他们的钱还掉，剩下的先还一部分给元元。”
李子元点点头，大伯还是讲道理的，所以今儿个才没叫大伯妈来。
“借的钱我不要利息，但是我有个要求。房子过户的时候，直接改名给甜甜。”
章红抱着孩子的手一紧。
李爸看着李子元，看看李壮和章红，明白了李子元的意思。现在的房子是李壮的名字，万一……
李壮一步步的走进深渊，无非是想着自己有后路。有房子怕什么，卖呗。没工作又怎么样，家里老头老娘还有奶奶都有退休工资的。
房子换成小一点的，家里也能住的下。名字干脆换成李壮女儿的，他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处理房子。
这是在防着李壮。
于章红而言，她自己和女儿多了一重保障。
不管怎么样，做错的就是李壮。章红生了不想过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三十出头，长的不差，这年代离婚的多了去了。真离了，孩子怎么办？
夫妻两个是有感情的。就当，就当给章红做了一些补偿，她的心要更安稳。
李奶奶站在走廊里听了好一会了，咳嗽两声，李壮忙站起来过去要扶老太太的。
老太太把他推开，对着大儿子说道：“要换就换两室的，多出的钱全还给人家。元元借钱，难道不要赶着还？”
“家里住不开怎么办？”
李子元正要说话，老太太朝她摆摆手。
“以后我就跟着老二过。我的退休工资就做房租和伙食开支，你们再不要想了。跟老大媳妇也说清楚，叫她不要闹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两室的，老大两口子一间，壮壮两口子一间。至于孩子长大要有自己的房间，那就让壮壮自己去挣。”
李老太太的退休工资是家里比较高的，一个月能有五千。李大伯和李大伯母俩人加起来也就六千块，这可真是要断了李壮的退路了。
“壮壮，过来。”
李老太太拉着章红和李壮的手，握在一起。
“是壮壮对不起你，你给他一个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教教他，带着他，两个人再把日子过下去。”
章红默默点头，李壮早已经泣不成声。
送走李壮，李子元给陆川回了电话。
“谢谢你啊。刚刚一直在处理事情。”
五十万是找陆川借的，信息发过去陆川只回了两个字“账号”。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李子元踌躇着把事情简单说了说：“估计得要一点时间才还，房子交易也需要时间。”
“唔，放高利贷的人是谁知道吗？”
“听着说是叫老鬼的。”
第二天，李子元收到陆川的信息，叫她晚上去金马门等他吃饭。
到了地方，大厅里佟乐也在。
“佟乐？”
“元元姐你来了，我小舅叫我等你呢。”
包房门打开，一阵酒气。一名梳着大背头穿着花衬衣的中年男子和陆川正推杯换盏，陆川边上已经趴下去了一个人。佟乐过去推了推：“哟，小马叔真倒下来了。这怎么搞。”
花衬衣向佟乐招招手：“乐乐已经成年了吧，来，跟我喝一杯。”
“老鬼叔，你不怕我大刘哥回来找你麻烦啊。”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别别……”
陆川捏了捏眉头，喊李子元坐在他身边。
“老鬼，我跟你说的那个李壮是李医生的哥哥。她也是我爸和刘叔的家庭医生。”
“医生啊，厉害厉害。希望咱们见这一面就行，以后可别见了。”
李子元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微笑。
佟乐嘴里的大刘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刘老爷子的孙子，是个爱冒险的，一年四季全球跑。
老鬼灌一杯酒起身就走：“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李子元从进来就是懵的，陆川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叫她吃。
“老鬼就是放高利贷的。刚刚跟他打过招呼了，以后北市没有人会给李壮借钱，一会利息他会给你转过去，你收着就行。”
……
什么情况，大哥你倒是能解释解释不。
佟乐凑过来，一脸恶趣的告诉李子元：“元元姐，你知道我大刘哥吗？”
“听过。”
“他和老鬼叔是一对。”
嗯？
陆川叫他把小马扶出去，夹了一筷子卤味细细嚼了起来。
“赌这东西，有一就有二，真正能戒掉的是少数。美国阿拉斯加赌场外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哥哥，要防着他赌，除了家里得管住，另外，要杜绝他的后路。否则，你天天跟着擦屁股都不够。老鬼这人跟大刘有交情，很敬重刘叔。知道你和刘家有点关系，就不会放着不管。你等着吧，不只没人敢借高利贷给他，说不定……”
“高利贷不是犯法的么？”
“世界不止黑白也有灰色地带。老鬼其实根本红苗，后面有很多背景，他做的事也不仅仅是高利贷三个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