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伟想说点什么,微微张开的嘴唇无力的又一次闭上,眼里都是无助和心痛。
宁冰儿把纤长的食指放在嘴边。
“嘘”,她只想静静地看着他,从眼睛里解读父亲那满是沧桑、责任的内心。
这个倔强的老头假如不是这一场病,他还没机会与冰儿近距离相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完,重生到现在,宁冰儿不敢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上一世悲惨命运的同情。
让她遗憾的人生有点喜乐的念头,不知何时上天又会收走她的幸运,所以她很珍视这一世的每一分每一秒。
一双带着愧疚、悔恨的老眼,一双充满灵气而清澈的眸子,四目相对,黑色瞳孔照射着彼此的面容,清晰又模糊,坚定又无助。
宁冰儿还是没忍住,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慢慢流下,红了的眼眶。
宁国伟使劲抬手想要帮她擦拭,可惜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陪着她一起掉眼泪,这个倔强的老头,一世骄横,第一次流下歉意的泪水。
这是他再一次审视自己上半辈子的付出是否值得?是否走眼?
宁冰儿抬头看到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心底抽搐地痛楚一番,伸出手,帮他擦拭干净,撒娇地说道:“这么大的人,还哭!”
说完,这对像仇人般的父女,竟然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一笑渡虚华。
陈宏全提着早点进来,而王妈已经开始一天的护工生活。
宁冰儿不愿久留,怕遇见那对不省心的母子,烦躁地揉揉眉心,无奈地对着父亲鞠个躬,毫无依恋地走出这间病房。
“陈叔,我爸需要安静!”宁冰儿简单交代,鄙一眼床头柜的监控仪器,冷冷的扫一眼病房,鄙见那些花束时,商量般说道:“以后这些尽量别拿进房间,对病人恢复不好。”
宁冰儿抬眼撞上陈宏全那双闪烁着明亮光辉的眸子,那双有着城府高见的眼神对上她容纳百川的眸子,瞬间黯淡而不再伪装,表现的更加忠厚淳朴。
宁冰儿很满意陈宏全的老练,背上包,迈着坚定的大碎步消失在走廊里。
陈宏全越发欣赏宁冰儿小小年纪对事物的洞察能力和处事风范,总感觉这个小孩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成熟了。
变得不像以前那般惟命是从,或者不再像薛宝钗的那种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姿态。
眼睛不仅是心灵的窗户,而且是洞察世间万物的第一扇门,没点底蕴,是装不出高深和深沉!
陈宏全看着宁冰儿消失的背影,想起一些不堪往事。
他想起多年前,每次走进那栋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的豪宅,客厅一角总有一道冷冽的寒光向他射来,而那道光束竟来自一个稚嫩孩童。
那时的冰儿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乖乖地、悄悄地玩着自己的毛绒玩具,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进出的自己,而眼里的敌意就像穷人家的孩子忌惮地主家的粮食那般痛恨。
那时陈宏全就想,这孩子天生带着一股杀气,在关键时刻会出人意外地反杀一群看似如狼似虎的猎物。
她敏锐的洞察力和眼底带着的狠劲,是常人无法超越的极限和难度。
他从不敢走近与这个孩子对话,这个孩子高冷得可以忽略身旁的任何一物。
她表面装得若无其事,一切任由摆布,可是她总在不经意间一个动作而让你倒吸一口冷气。
一次次绝地反击,一次次与命拼搏,他看到了!
一只小宠物忽然变成藏獒,给了对方致命一击,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就倒地哀求。
虽然结局让人出乎意料,但是终归她占有一定主动权。
还是那晚,冰儿反击的那晚。
当他看着冰儿被抬进酒窖,他就知道这两畜生想对她斩草除根了。
他本想选择袖手旁观,可是他实在于心不忍,这么鲜嫩的一支花,折在陌生男人身上,总感觉不甘心。
陈宏全最后一点人性发挥余热,他把冷气调制最低,呼呼冷风使劲吹着宁冰儿,他站在酒窖门口,手心一直冒汗,一直在担心这个可怜的孩子。
最终奇迹发生了,冰儿彻底反杀,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宏全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可是冰儿像变了一个人,眼神中透出的冷冽寒光,总有揭穿老底的能力,不经意的一瞟,总会心虚地冒冷汗。
她心底的仇恨,还有看人的毒辣,总让人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原来对公司不管不顾,到现在悄悄关注公司动向,他能闻出一股硝烟的味道,这种战火还没开始就能遇见未来的战役,陈宏全觉得很无趣。
一边是精明能干的狠厉手段,一边是菜鸟级别的乱打乱撞。
这种胜负早已区分的战役,真的很无聊。
陈宏全只想看看这个小孩如何稳住公司,这是他最好奇的地方。
他不想过早插手宁冰儿的决策,甚至一心想袖手旁观。
厮杀惨厉的时候做个好人。
或者两败俱伤的时候拿点好处。
又或者适当的时候说一句话,最后分一杯羹。
陈宏全心底的阴险总被他的忠诚覆盖,或者他太能伪装,所有人只看到他的实在和能干。
陈宏全,这个一脸奴才相的男人,脑子琢磨着宁冰儿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忽然一个冷颤,浑身冒出一股冷气,他必须花时间好好琢磨这个小孩。
“陈宏全?不简单的男人!”宁冰儿走出医院,站在门口,清冷的晨风吹得有些寒颤,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冲进人流,直奔下一站。
重生后的人生,一切按照她的正常轨道慢慢发展,该收拾的绝不手软,该报恩的绝不亏欠。
这是她一贯的处事原则!
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缓缓说出一个地名。
师傅熟练的换挡、掉头,稳步前进,偶尔从后视镜中观看这个清纯的冷美人,清秀靓丽的脸蛋总有一层阴霾敷在脸上,冷傲地单手抵着下巴,一脸沉思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