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雨水的关系,少年清醒了不少,他也慢慢的回忆起了刚才五六个同年龄的孩子,痛殴他的原因。
——
“都是你们的错!”
——
所有人,连到路边的摊贩都把泡沫崩碎的责任归咎到他们贵族头上,他们还沉浸在自己过去辉煌的梦中不愿醒来,却能够对无辜的人,释放所有的恶意。
身为苏格兰的皇族,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被人殴打、责骂。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难道皇族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有名无实的苏格兰皇族邓肯家,只是为了证明引入瑞罗菲尼皇族血统的正统,所以被特意树立起来的一块招牌。
这样的处境,谁能指望自己过得更好呢?
用衣服擦了擦脸,勉强站起来,却差点再一次摔到的少年,这一次清晰的看清了水洼之中映射出自己狼狈的脸。
“哈哈哈——”
尊严,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哪里配提什么尊严。
长叹了一口气的少年,意外的看到了一块递过来的手帕。
七神会的修女,在他面前展露笑颜。
“摔倒了是正常的,擦擦脸,我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的。”
“忘记吗?要是忘不了呢?”
“没事,很正常,不是每一个人都擅长遗忘的,但是我们总能忘掉一切。”
“忘不掉的,就算忘掉了,对我们的仇恨也会传承下去,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停下的连锁,我们的处境一定会变得更糟糕。”
“不会的,神明是仁慈的,他不会允许我们无止境的散播仇恨,早晚有一天,连锁会停下的。就和我们七神会的帕拉丁一样,我们早就忘记了帕拉丁存在的意义,可是我们还会记得帕拉丁的名字。不是因为我们崇拜他,而是因为大家都会去向往光明、神圣的存在,而对美好的向往,我们能够传达下去的,真理也一定会战胜邪恶。”
“传达下去吗?给谁呢?我和你们一样,都已经走不动了,那你说我们都累了,难道我们不该停下吗、我不该放弃吗?”
“停下吗?没有的事,神明的光辉一定会照耀到所有人身上,光辉的圣堂也一定会对所有人开启,即便你抛弃神明,神明也不会抛弃你。因为世人不爱神,神却爱世人,而作为信徒的我,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希望。”
“过去的你们可不是这样子的,你们难道不应该把所有异教徒烧死吗?”
“真要这么做,卡西尼亚就没有活人了。现在的我们和你一样,都渴求改变和新生,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自己和国家吗?”
听到这话的少年接过了修女的手帕,擦起了脸。
灰色的乌云,也在阳光之下慢慢的被驱散了。
贵族丢还了手帕,却选择了自己最不希望的道路。
——
“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底线,我想珍妮老夫人应该能听懂吧?”
——
“宗教和你们一族是禁区?我看你现在就是神职人员,怎么就成禁区了?难道说你们一族是那种不能被提及自己从事行业的那种?”
“怎么可能,我们邓肯家,也就只剩下操控宗教的价值了。我们也完全不敌视和讨厌宗教,我们邓肯家和光辉圣堂的渊源,是彼此互相利用的——不,应该说是互惠互利的,只是不同于过去,我们都已经是要被扫进时代垃圾堆的产物了,为此我才会谋求改变。”
“谋求改变吗?那——你们一族到底是什么?我是真没听明白。”
“很简单,我们是为了国家,也只为了自己前进的,所以当有人触及我们的利益时,那我们就会体现出我们的价值。”
“亚伯拉亲王,无论是谁,被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都会奋起反抗的,这算是每一个人都有的禁区。”
“不一样的,因为普通人是没有底线的,而我们的底线却一直很明确,触及到的利益,我们四百年间没有任何变化,这就是我们邓肯家。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打算动这份利益了,可要是一般人,他们可不会采取这种手段逼迫我们就范,他们只要一道命令下来,不服从的,那就强迫你服从,可是他们没办法让我们也这样,这其中的差别,我想老夫人你能明白的。”
“那么亲王,你们一族是不是想要和帕拉丁一样呢?空留下一个名号,之后什么都不剩下,违抗时代的变化,没有前路的。”
“我想我们一族没有办法和帕拉丁一样,我们邓肯家如果变成空壳,那也不会被人记住了,我们变成空壳,也会失去所有价值,所以我们不会和帕拉丁一样,变成一个玩物,或者人偶。”
“我想没有人会拒绝成为帕拉丁的机会吧?那可是神圣的,高贵的存在。谁不渴望这样的社会地位呢?”
“因为帕拉丁可不是顶峰,还有很长的路要给我走呢。珍妮老夫人,你也有一个和大众一样的误区,大家都知道帕拉丁就是圣骑士,可谁知道,帕拉丁只是力量与正义的象征呢,他们没有任何的宗教意义。”
“这我当然知道的,因为帕拉丁的称呼,本就是查理曼大帝给的职称,被宗教鸠占鹊巢了而已,只是我想邓肯家,也一样可以把邓肯这两字变成一种符号,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想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帕拉丁的前面或者后面,添上邓肯的名字,这绝对做得到。”
“做得到,是做得到,然后我们会被肆意的利用、歪曲,被早就已经扭曲的正义和力量,变成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最后犯下滔天的罪责。又或者变成某个洗脑专用的名词,祸害苍生。算了吧,我可不想未来有些人借用我们的名字,来散播和传播恶,也不想和变成空壳的帕拉丁一样,沦为特权阶级的玩物。”
“亚伯拉亲王啊,这就是你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上的恶棍是很多,但至少大部分人,都不会怀有如此强烈的恶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都可以去利用他人,想要去利用他人去做恶,这个难度还是挺高的,就算是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因为能够站在上层这个位置的人,基本都是聪明人,他们很难被欺骗。”
“国家的崩坏,都是从上到下的,没有从下到上的崩溃,而我们卡西尼亚,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呢?我是清楚那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未来。”
“所以亲王就打算阻止他们吗?因为认定他们利用了你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宗教体系?可惜啊,就像帕拉丁这个名字一样,他们所利用的一切,说到底那只是一个被可以被利用起来的概念而已。”
“可这概念,是我们创造的,那也应该由我们结束掉这个已经堕入邪道的概念,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因为错误是我们犯下的,这难道是错误的吗?”
“是不是错了,我不敢说,但我清楚对能够做到这些的人而言,没有帕拉丁、邓肯等名词,他们还会创造其他可以利用的名词,事态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我想这和亲王你们家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们之所以持续的迫害你们,也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影响了他们的利益而已,并不是说邓肯家有多么重要。”
“无关?不重要?我觉得关系还是挺大的,而且邓肯家也就我一个人了,我虽然觉得自己并不伟大,但是家族的使命和荣誉,迫使我前进和反抗,这是我们贵族的职责,也是我们最重要的存在意义,如我们退缩了,我们贵族都没有办法站着面对死亡,那我们难道要指望平民燃起什么无边的勇气吗?我们贵族一定会冲锋在最前面,危险可以杀死我们,但绝对不会击垮的意志!”
“我并没有想要否认贵族们的一切,只是时代在变化,勇气已经不是决定时代的第一要素了,这一点西菲尼的那个小丫头就看的很明白,当然——也不排除她也是一个胆小鬼,所以和臭佬们臭味相同。”
“西菲尼的一切我可不关心,他们那边的七神会是传统宗教,他们和我们光辉圣堂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上,但是我们不同,我们是渴望自己能够留下名字的。也不对,不太对,我想珍妮老夫人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的。”
“不是好的一面的历史对吧?我可不想被科学家们批判是在搞什么欺诈,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先知,只不过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人而已。”
“这——这可不好说了,珍妮老夫人,可是从来都不说实话的,哈哈哈——我可不是要贬低老夫人,老夫人不说实话的情况下,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情况,这才是我们期望的。”
“期望谎言吗?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构成的呢?”
“是谎言,珍妮老夫人,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没有谎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体系和机构都无法建立,所有的科学都无法得到发展。假设只不过是谎言的别称而已,未来只不过是人们用谎言编织出来的美梦而已,更不要提什么理想、爱情、真理,这些都只是用来欺骗自己和他人的工具而已。”
“工具?这些工具可都是解决问题最重要的一环呢。”
人需要面对的问题,一直都很多,所以每个人都是擅长解决问题的。
只是因为知识、理解不同,每个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几乎都是不同的。
珍妮可没有兴趣求什么同一性,可如果舍弃了同一性,那用他们宗教徒的概念来说,那就是人人都是异教徒呢。
他们吉卜赛人本就已经够惨的了,为此没理由牵扯进更麻烦的事情里,某些时候说出不正确的话,只会让他们遭受灭顶之灾,他们吉卜赛人只是流浪汉而已,他们的定位他们自己非常清楚,而左右逢源,夹缝之中求生,就是他们最擅长的,所以谎言一定会常伴他们左右。
有些时候,出于利益关系,她还是会在特定的事件,说一些实话的,谁让她能看见呢,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一句两句好话,而打赏他们。
这个看见可不只是指绝对的未来,但是他的信徒是这么认为的,也只有珍妮自己清楚,她看到的只是某一种可能性。
为此,珍妮还是选择提前打好预防针,免得出错了,迁怒与他们。
“我必须再说一次,亲王,我的占卜可未必是百分百的准确,事实上,我出错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个世界还有我无法看清的东西,和这些东西牵扯上,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明朗,虽然很讨厌,但这就是无法避免的。”
“神都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我们都并非全知全能,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寄希望于某一件单一的事情上,我不会,珍妮夫人也不会,无论道路再怎么狭窄,我们也该寻找多种出路。”
“不介意的话,和我们谈谈亲王的其他准备吧,我想我还是很愿意给亲王做出一定的预测,虽然我没办法保证正确,但多做点准备,肯定不是错的。”
“在此之前,我想我们还是得谈谈报酬的问题,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不是吗?如果利益关系没定下来,我们双方都不会安心的。”
亚伯拉此时也喝完了自己手中的咖啡,开始谈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
来到办公楼的塞莉办公室内。
莉莉丝是坐在沙发上,尽可能的感受什么叫做柔软——也就是坐没坐样,一副穷鬼进城的样子。
对此塞莉可完全不介意,她端着酒杯来到了莉莉丝身前。
“在你的奶奶来之前,我想我们必须聊一下有关星罗的事情,你虽然和吉卜赛部落才接触了不到两个月,但是从你了解星罗的程度上来看,你对这方面的研究,绝对是不少的。”
“我知道的都和这位大爷说了,我想大小姐也应该都知道了才对,我可没办法编造自己不知道的事,真这样,大小姐也不会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