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以,建一个游泳池要多少钱?维护起来要多少钱?本来我们家佣人数量就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人数——也就是少,要是为了弄这个游泳池,一下子增加一倍的人员配置,这是真的没必要。”
“没想到大小姐,还挺节俭的——”
这话是布莱德说的,听起来是挺清廉、节俭,说不定还会认为塞莉很会持家?
怎么可能!她之前旅途中丢掉的旧衣服,都够付全部佣人们一百年的工资了,这个人不是节俭,而只是单纯的认为,没有必要。
至于没有必要的理由可不是什么清廉、节俭,而是——她不喜欢。
塞莉要是真想学游泳,哪会因为没有地方而不学?提恩也是去过他们家澡堂的,就那大的出奇的澡堂,都可以让塞莉学会游泳了。
只不过人嘛,尤其是对他人不够了解的,听到某些事情后,总会以主观——也就是从好的方向思考问题。
布莱德就是典型的,只看到了表象,就对某些事某些行为产生了好感,但这也没什么问题,不是人人都有看穿人本质的能力,往往都需要长期的相处,才能了解一个人。
只不过,选择对某人有好感,并且把立场偏向于某人,这就会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会容易被误导和欺骗。
比如说现在塞莉所做的和所说的。
“布莱德领主,我途径这么多城镇,领主大人可是我见过最优决断力的一个,我想领主大人能够好好的发展威尼斯,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发展吗?其实大小姐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威尼斯一直是南方发展最为迟缓的几个城镇,地理问题也好,人口问题也好,很多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现在整个大陆,依旧在用马匹作为主要的运输方式,而身处于洛马斯特大陆最北边的威尼斯,自然是最吃亏的,相比于西昂的经济核心巴黎,四通八达,是真正的大陆交通运输的核心,威尼斯当然是不能比,也没办法超越。”
“——”
“我是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巴黎都会是整个大陆的交通核心,但一定会有变化的,传统运输方式实在是太慢了,就说从你们威尼斯跑到西昂的边境,少说要跑七八年了吧?我是想不到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运输这么久不会贬值的,所以说——未来的主要运输方式,一定是航运。”
“航运?大小姐是说走海路吗?只不过我们现在都是帆船,恐怕比用马匹运输,快不了多少,而且成本也要高太多了。”
“成本和利益是成正比的,你成本高,那么自然利益也是巨大的,至于你说的帆船的问题,圣城撒冷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我有听说圣城弄出来了汽油机和飞机?只不过那东西造价更是离谱,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搬到船上用,可我想,我们船只肯定不是最优先级,他们多半还是会把主要的发展精力集中在陆路运输上。”
“他们当然会这么想,因为他们思考的是传统的运输方式,可是布莱克领主,根据我们的研究和未来发展的趋势,我可以断定,陆路运输一定是最慢的运输方式,而海运,随着未来新地域的开拓,一定会迎来空前的繁荣。”
“新地域的开拓?大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发现新大陆?”
“我们除了洛马斯特大陆之外,还发现过什么新大陆?布莱德,新大陆一定存在,而且必然适合我们居住,所以未来的发展,你应该能看到。”
“未来的发展吗?既然大小姐都这么看好了,那肯定没错,等这大坝拆了,我就找个合适的地方,弄个大船厂!”
完了,这个叫布莱德的领主,完全相信了塞莉的话,这可不是用糟糕就能形容的。
他身上可是背负了一个城镇几十万人的利益,他可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做出决定,至少也应该和幕僚商量下。
虽说塞莉说的未必是错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简单的听信了片面之词,这——这也有种奇妙的感觉吧,虽说提恩完全不打算开口说这个问题,反正威尼斯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而且万一这是一条阳光大道,他要是开口阻拦,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他可背不起这种责任,也不想背。
与之相反的大概就是塞莉的做法和说法了,之前也提了,塞莉并不是一个需要承担责任的人,就像现在的布莱德,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注定没人会怪罪到塞莉身上,即便这是由塞莉提出的,毕竟执行的一方可不是她。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怪罪于只是提出意见的第四方,也没理由怪罪就是了。
也就在布莱德打算继续确认造船厂事宜的时候,琪丽爱泰带着船长走了过来。
这个船长的打扮可真有点怪,首先是三角的帽子和蓝色的制服——提恩之前是完全没见过水手和船长,所以突然见到才会觉得有点奇怪。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船长把手上的地图铺在桌子上。
“我们现在就在这一片,普罗海域。”
船长指的正是地图的正中间,而此时提恩也注意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一个地点。
那是即便看不懂地图的人,也能看出来的标志性地点。
“大坝就在我们前面?有点意思,明明从我们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距离大坝有点远,就是顺风九节航速的情况下,也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九节航速?这么快?十分钟能到,我算算,差不多也就是四海里不到?那也不算特别远吧?按理是不是能看到?”
“大小姐会算航速?只不过虽说不算特别远,但大坝也就只有五米多高——”
那船长显然是估计布莱德,所以没把话说下去。
好在另一边的布莱德是立刻接了过去。
“那坝虽说看起来很像小土墙,但是真的硬的出奇。”
“五米多高?”
“还有就是身高的问题,大小姐如果想要看到大坝的话,我们这艘船的桅杆有十五米高,可以让大小姐看到大坝的所在方位,只不过——我们的望远镜没有那么好,看的估计会有一点模糊什么的。”
“没事,我视力好得很。”
塞莉是这么答应了——只不过提恩还是挺担心的,担心塞莉没有体力爬到桅杆顶端。
——
虽然说是帆船,桅杆普遍都非常高,只不过船长带着众人去的那条桅杆,上面并没有悬挂风帆,而是一个圆顶,不对,怎么说呢,这根本不像是桅杆,更像是搭建在船上的一个原型高塔,虽说是镂空的。
整体看起来还是非常牢固的,还有就是——这不需要爬上去,中间是有螺旋形的楼梯的,虽说比较狭窄,一个人通过也有点勉勉强强的感觉。
“你们都留下好了,就我和提恩,以及船长三个人上去就好,我想上面也承受不了太多的人,而且上面肯定风大,各位别感冒了。”
“大小姐也注意。”
“——”
提恩是没说什么,他是选择了跟在了船长的身后,没办法,谁让塞莉这个有洁癖的家伙,死都不愿意跟在一个身上有浓烈味道的船长身后呢?
好在上去的路也不长,外加上隔着一个人,塞莉的声音那船长也能听到,他们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到达了顶端。
塞莉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可不是了望,而是体力不支的靠在护栏上喘着气,与此同时,还指了下身边的?提恩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这肯定不是桅杆,但要说是其他的建筑,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只不过塞莉似乎知道这个东西?
“没想到你们都用上鸟笼式桅杆了,苏霍夫的设计还真的能够在木质帆船上实现?船长,现在也没外人,你得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渔船。”
“大小姐知道鸟笼式桅杆?”
“回转双曲面缆线和原型带箍构成的格栅式结构,这就是鸟笼式桅杆的代表,我们诺曼家最缺的可就是船,对这些船的了解,可比其他贵族和国家要清楚的多。”
“也就如大小姐所说,这就是鸟笼式桅杆,大小姐看那边,那就是大坝。”
“喂——别回避我的问题,这船不是渔船吧?”
“大小姐,这船不是渔船又能是什么呢?”
“我现在都已经有点怕了,你们神圣帝国可是连飞机、大炮都能藏,要是现在告诉我你们有战舰,我也不奇怪了。”
“战舰?这是听都没听过名字。”
“算啦,藏起来也和我没关系,反正没人会和你们打海战,而且现在整个洛马斯特大陆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
“呼——上面可真够冷的,明明是大夏天的。”
塞莉摸了摸肩膀,随即问了下提恩时间。
“几点了?”
“现在才一点不到,还早呢。”
“那看一会我们就下去吧,对了——船长,你的名字是?”
塞莉的视线,也是正式转向了她很不喜欢的船长身上。
有关名字的问题,并不是船长不说,而是普通人,不是在特殊情况下,是不能够对贵族报出自己的名字的,除非贵族问。
虽说神圣帝国的贵族制度已经只存在于形式了,但这种明显区分高低贵贱的做法,还是保存了下来,这大概也就是塞莉之前提到的,所谓贵族制度的遗毒。
被问了的船长,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大人,我的名字是麦哲伦。”
“麦哲伦吗?你知道整个威尼斯有多少种你们这类的船吗?”
“只有这么一艘安装了鸟笼式桅杆的,这种桅杆是用钢缆固定的,对船体的要求比较高,也就只有服役不到三年的维多利亚号能够安装。”
“能有一艘都不错了,整个大陆大概也就这么一艘罢了,船长,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去看看海的尽头?”
“大小姐——海可没有尽头。”
“...”
提恩听来,这两个人的话,还是挺奇妙的。
海的尽头这种东西,学会也早就反复强调过,这不存在。只不过如果说我们的世界没有尽头,那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学会表示需要探索,但谁都知道探索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所以即便学会那早就把海的尽头这种听起来很浪漫的东西给否定了个彻底,但依旧有不少人认为,海的尽头是存在的,并且还认可天圆地方学说。
当然——塞莉这个和学会走的非常近的人,是肯定不会接受几千年前的理论和逻辑的,她在这里提一下,也只不过是想看下麦哲伦的反应。
目前来看应该挺满意的?
“麦哲伦,如果未来让你带领一个船队,去探索,并且证实学者们的推论,你愿意去做吗?你愿意为之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吗?”
“如果真的要走一圈的话,从威尼斯出发,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我也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会走过多少路,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饿死、渴死,会不会遭遇风暴淹死,会不会染病身亡,可我想我无论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我的名字一定会被后世牢记,没有错吧?大人。”
“是这样,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这不是一个需要做出选择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活着,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世界第一的资格和能力,何况这还是一个能够留名青史的机会。大人啊——我怕的是轮不到我,而不是我不会去做。”
“留名青史的机会吗?麦哲伦啊,我真的挺羡慕这样的人,单纯,但却无比坚定,从不会怀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可就不一样了,我啊——有的时候也会经常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这样呢?反复的思考,反复的折磨自己,可到头得出了什么结论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塞莉说了一大段意义不明的话,反正在场的提恩和麦哲伦是都没有听懂的。
叹了口气的塞莉,是第一个走下阶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