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克蕾雅修女会去阅读书籍吗?名家名作一类的。”
“虽然贵了点,但是家里还是有一定藏书的,我还是蛮喜欢读书的,叶神父你也喜欢读书吗?”
“喜欢,书籍是人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恶毒的敌人。书籍会给予很多人美梦,但也会破灭很多人对美好幻想的气泡。”
“叶神父喜欢读些什么呢?”
“我比较喜欢诗集,比如道造先生的献给死去的美人。”
“好像我也有听过。”
“道造去世的太早了,还有很多诗集没有收录进去。还有基次的樱花树下,我也很喜欢。”
“是写柠檬的那个作家吗?”
“对,对,就是那个作家,把柠檬幻想成炸弹,真是惊人的想象力以及创造力。”
叶神父依旧看着月亮,可另一边的克蕾雅显然感觉有些冷了,她裹紧外套的同时,轻轻的拍了下手。
“叶神父今天也很累了吧,回去休息下吧?”
“今天不算累,而且你看月光,这月光如果能照进来是真的漂亮,要是能够听到那曲子,会更好。”
“德彪西的月光吗?”
“我非常喜欢那首歌,贝加莫组曲的第三乐章,熟悉到我自己都会弹奏那首曲子了。”
“叶神父?”
“克蕾雅修女,你的家境应该很不错,即便你不是你父母的亲生女儿,我觉得你也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你已经是个合格的修女了,但——你不该为了神奉献所有的一切。”
“...”
叶神父抬起了手,可他终究没有迈前一步。
黯然的放下手,他再一次朝向了月亮。
“人应该活的像一个人,你应该决定自己的命运,克蕾雅修女,相信自己,命运也许会存在,但这命运,你未必需要顺从。我们的一生,是抗争的一生,不是顺从的一生,但是克蕾雅修女你年纪还小,等过个五年十年的,克蕾雅修女,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思考一下,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
“叶神父?”
修道院正厅门被撞开了。
满身血迹的提恩·英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一口气应付八个能够把人一击必杀的傀儡,就算是提恩,也没办法不受伤的全身而退。
可即便是受伤,也有最低限度的受伤,虽说流不少血,但这些伤口都不致命。
重新回到地面,提恩一脚踹开了修道院正厅的大门。
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不该在场的人。
“克蕾雅!快退后,快离开那个家伙!”
“提恩大人?”
“刚才响声那么大,孩子们说不定醒了,去看看孩子们吧,克蕾雅修女。”
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克蕾雅,还是遵从了两人的意思,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提恩还是比较意外的,他解决那八个傀儡可是浪费了非常多的时间,按照他想的,这个叶神父早就应该逃跑了。
“你竟然没有跑,是克蕾雅修女的关系吗?”
“这大概就是属于我的命运吧,克蕾雅修女是个好人,她不该接触到这些。”
“是啊,同样不该接触到这些的,还有你这个混蛋。”
“这是最后两瓶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在这里呆下去了,有些不舍吧,但为了神,我必须要献上一切。”
“神?哼——哈哈哈——哈哈哈——”
提恩狂笑着,他颤抖着收回了剑。
为了献上一切?即便要舍弃为人的资格?这种信仰?这种价值?这种——人?
人可以舍弃生命,但绝对不能舍弃尊严。
因为——只有尊严是你为人的证明。
无论是什么神,它们都不会希望你放弃为人。
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神明,只不过是借口,是逃避,是无知。
提恩平淡的看着叶神父。
“神不会如此期望,但我知道,你会这么期望。”
“...”
叶神父皱着眉头,刚想要丢出手中的试剂管,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行动了。
他被提恩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却没有能够注意到后面袭来的人。
“治安官!”
愤怒的挣扎着,愤怒的想要脱离控制,可他注定什么都做不到了。
随着被戴上手铐,以及越来越多治安官的靠近,他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提恩大人,发生了什么?”
控制了叶神父的治安官,抬起头看着满身血渍的提恩。
后者看到对方的脸后,认出了来人。
“安杰治安官?那些靠过来的人都是治安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维希治安官给我们的指示,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正厅下面有个地下室,你进去了就知道发生什么了,是维希让你们来的?她就在前面吧?我先去和她见面吧,你们控制好这个神父就是了。”
提恩看着四五个治安官一起控制了叶神父,明白了对方绝对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性后,他从地面捡了一支红色试剂,就离开了。
一切都在对方的计算中吗?被人当成棋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有的时候,你还真的没办法,不是提恩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而是他没有办法选择说不。
等到一切谜题都揭开,对方过来坐收渔翁之利?有趣的选择。
往前走了没一百米,提恩就见到了带着一众人慢慢走过来的维希。
一如既往戴着大的该死的帽子,提恩舔了下嘴唇,扯下了刚买就破的不像样子的披风。
“维希治安官,大晚上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收货?”
“提恩大人,伤势——”
“小伤,不碍事,倒是你们,谋划这件事多久了?”
“我们是暗中保护大人,发现大人来了这里,我们怀疑有事发生,叶神父在周边的影响力非常大,我们害怕大人会被迫害,所以我们带人来了。”
“不错的说辞,很不错,我回去了,之后你们自己处理吧,我反正不想听了。”
“这些都大人的功劳。”
“不——不是我的,是你们的,随便找个人出来领赏吧,别扯上我,再见了。”
提恩感受着浑身的刺痛,他是真的不想和这些人多说什么了。
看得出维希周围的人都是云里雾里,这里真正的明白人,只有代表了奇余的维希,随便他们怎么想吧,无所谓了。
叹了口气的提恩,踏上了归途。
——
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三点了。
进了屋子,并没有看到德维尔,而是看到了正在等他的塞莉。
德维尔并不在这间屋子里,多半是塞莉让那两人去另一边睡了。
“哦——欢迎回来。”
“塞莉你还没睡?”
“哪能睡得着,你那边发生的,我都看到了,情况比要想的好一点?”
看到了发生什么?自然是通过腰间的那个装有观测灵的瓶子看到的。
关于这一点提恩并不奇怪,要是出事了,他还指望这东西给他救援呢。
“至少能确定的,那个叶神父只是一个少见的心理变态,至少那边的圈养事件,没有牵扯到维尔特家,大概是个好事吧。”
“那瓶试剂,给我看看呢。”
“...”
提恩取出了那瓶红色的试剂,这东西多半是和魔法有关,所以带给塞莉鉴别是最佳的。
接过试剂的塞莉,晃了晃试剂,从身边拿了个杯子,小心翼翼的到了一点点出来。
红色的试剂倒出来不到三秒钟,就失去了颜色。
“果然是魔法,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魔法,多半是人理极限才能制作的魔法试剂,这东西一定要摔到地上才有效果,这是一种复合的傀儡魔法,事先做过很多的术式在里面,但这些不是鬼的本体,充其量只能算是鬼做出来的东西而已。”
塞莉不满的把这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就和她说的一样,什么都没出现,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液体就失去了颜色。
“复合魔法这东西,其实是传说级别的魔法了,甚至因为没有人见过,这种魔法甚至被放弃了分类,按我的理解的,这东西如果进了分类,按照功能来看最起码是圣礼级别的魔术,你要知道现在是魔道中落的时期。”
魔道中路的时期,其实这话提恩也听塞莉说了不少次了,魔法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且这是只要选择研究魔法,就注定无法规避的现实。
人都怕死,所以魔道的衰落不可避免,按照直接塞莉说的,魔法按照威力、功能、以及作用,大体分为八个级别。
——
咏刻,缪斯,星灵,卡兹,礼赞,大吟唱,圣礼,全五节大吟唱。
——
目前能够使用卡兹级别魔法的人,都只有寥寥数人,卡兹往上的魔术,基本只存在于魔法协会的古老记录以及大家知道的传说中。
这个能够创造傀儡的魔法,塞莉说是圣礼级别的魔法,提恩不怎么懂魔法的分类,但他知道,如果这东西能够制造出几千几万这样的傀儡,那么——不要说是杀他,就是毁灭城镇,毁灭国家都有可能。
红色的液体吗?
“虽然叶神父那边不是鬼的本体,这让我有点失望,但是塞莉,我想弄明白那壁画中最后一个元素代表着什么了。”
“血河吗?”
提恩点了点头的同时,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笔,画起了他印象中壁画所要表达的。
“低头的向日葵流出的血水代表了孩子被压榨、被利用,这血水,是这个城镇背后的黑暗,这份黑暗变成了一份产业链,变成了推动这个城镇发展的生命线,紧接着的是奇余,他被人压榨,被人圈养,它给予祝福与诅咒。”
“听起来和鬼好像没什么关系。”
“鬼以绝望为食,孩子们的绝望是鬼最好的饲料,被压榨、被鞭打,被诅咒,被丢入河里,知道自己是人,没有办法像人一样活着,甚至可能被自己的父母捕食,这份绝望,我想这是鬼最喜欢的饲料。”
“所以这血河代表的是孩子们的血与泪?”
“不——这血河代表的就是鬼,鬼会吞噬活着的人,死去的人没办法变成它的食量,所以死去的鱼儿都在岸上。”
“奇余、鬼、童工,三者为一线,都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不对不对,应该说这三者产生的血河,是鬼最重要的能源吗?看起来我还真的有必要找约瑟夫好好谈一下。”
“取缔童工,这是最困难的吧?”
“你到没说解决鬼和奇余是最困难的?”
“多亏了今天乔治商会的那矮胖子和我上了一课,他说取缔童工会拖垮经济,这城镇三五千的童工,一口气想要解决这么大的问题,还真的有点难,而且今天解决的那个叶神父,他是反对童工的领导者,虽说是变态狂,但他的确反对童工继续存续下去。”
“他的位子找个继任者就好,我和约瑟夫谈谈,让他出个短期内禁止和限制童工的政策,也不困难,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民间的反对声,三五千童工,提恩你知道这城镇一共多少人吗?”
“七八万?”
“十二万人,除掉老年人和小孩,年轻人大概是六万到八万之间,再去掉点没结婚的,差不多真正有小孩的家庭,也就两三万户,两三万户中,有三五千的童工,这是什么概念?我想这个城镇是烂到骨子里了。”
“不应该这么缺钱,这是旅游城镇,这里的居民至少不会穷到哪里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出来做工?”
“谁知道,也许他们认为没什么问题?对他们来说童工只是对孩子的一种试炼?又或者体验?我是不明白,但我想钱是赚回来了。”
这个世界理智人的永远是少数,只能看到表面,看不到真相的永远是多数。
而这愚蠢的多数人,成为父母的时候,他们如果还是那样子,就会带给孩子们灾难。
塞莉摇晃着空空的试管,无奈的摇着头。
“我知道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我们西菲尼之前废除了很多旧贵族,那些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领地、官职、权力。可按我的理解,他们失去了这些依旧会过的很好,只要他们有脑子用他们的财产去投资,去好好的经营,他们不难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