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不紧不慢地沉声回:“因为汲丫头很坚强,这些年的经历磨砺让她成长得很强大,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坚强,也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坚强,她知道自己很伤心难过,但她也很清楚人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而还活着的人需要向前看,还有很多事需要做,所以她会伤心难过,也会朝前看,这完全不冲突。”顿了顿,他转口:“再者,你们把她看得太脆弱了,她是一个心里藏着很多悲观的人,却不代表她喜欢每时每刻都表现得很悲情,那是她自己个人的负面情绪,并不喜欢跟别人分享属于她自己的个人空间。本来因为那个孩子的牺牲她就已经非常难受了,可你们因为知道她伤心所以太过刻意了,太过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就好像一直都在提醒她不要太快走出悲伤沉浸在里面一般,所有人都这样,会让心情不好的她觉得压力大连一个呼吸的出口都没有,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给她一切照旧轻松的氛围就够了。”他这个老头子作为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他才知道应该给那丫头什么,也知道她需要什么,已经够悲伤了,就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更加悲伤了。
郗蓁想起那会儿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的情况:“所以她哭完后跟没事人似的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平常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我们以为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强迫自己一切照旧很不正常?那会儿在我们看来她有那样的表现可不像正常人啊。”她真的是一头雾水啊,就那样的状况,怎么可能会正常?更何况所有人都是那么觉得的,今天外公却另类地解读了,最主要的是她听着觉得是合理的,这真的令人无法理解。
“我看你们才不正常。”周老没好气地说:“她本来心里就因为那个叫做章一的孩子牺牲了特别伤心难过了,你们还所有人都围着她不让她透透气的,她就想正常地一切照旧松口气,可你们没一个人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完全忘了她很坚强这件事了,她是个女孩子没错,可这些年她吃的苦受的委屈可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所以你们不相信她很坚强。”那丫头本人都想要找一个出口接受事实了,可偏偏这群晚辈没一个懂的,还添乱!
“可正因为我们了解她也知道当年大哥的事情她是什么反应更知道她对章一的感情所以才觉得她的行为反常古怪啊,按理说不该是那样的。”郗蓁还是坚持道,她还是觉得不理解外公的看法。
周老对于外孙女这榆木脑袋不开窍也有些急了:“那你仔细想想她回来了跟我下棋陪我聊天的时候是真的放松还是不想让我担心装出来的?”
郗蓁仔细回想:“当时她的心情不好,所以老三基本上每天都有跟我们说她的情况,那天老三跟我们说回家后她心情好多了,也觉得她放松了很多,所以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放松了。”因为章一的牺牲太过突如其来对自家弟妹的打击相当大所以他们那个时候都非常关心她的情况,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但是一定会每天都询问。
“那现在你还觉得她是行为反常不正常吗?”周老沉声问。
郗蓁跟被洗脑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地摇头:“不觉得了。”
这件事一直都让周老觉得这些晚辈看得不够通透:“你们可都比她年长,比不上她经历的多没她坚强就算了,活的时间比她长却比不上她明白世事变通这个道理,怎么给她当的榜样?她从小到大,是脆弱爱哭鼻子的人吗?”这不比较不说还好,一说他就对这群晚辈们真的觉得很不满,明明他们才应该让他满意才是,却没想到会是最小的那个才让他满意。
又被说教了,偏偏还是无法反驳的事实,郗蓁有些尴尬,却并不觉得有人在丢脸的,相对于自尊心脸面这些,她也是更在意自家弟妹的:“我们确实没小小坚强,尤其是我这个最应该给弟弟妹妹们做表率的姐姐,可我就不是一个不中用的姐姐,妹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不知道时还责怪她薄情寡义,知道后也只会鼻子酸眼眶泛红,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在她吃苦受委屈的时候我可能在过着谈笑风生潇洒恣意的生活,只能用那样的方式表示心疼的我还不如她一个经历的过来人看得开呢,可也正是因为她经历了,所以她可以轻易地一笑而过,谈起那些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在意的,我听着揪心,好几次都没憋住没骨气地在她面前哭了,她还反过来安慰我,所以我这个姐姐真的很失败,保护不了他们就算了,连最基本的表率都办不到。”本来跟其他人说的时候她还没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的有多失败的,可这一被他老人家说教了,她就觉得自己是真的极其失败。
外孙女年纪也不小了,还有人在,周老虽然向来严肃又严厉,可也是非常明事理的,也不喜欢成天地说教个没完,缓和道:“你也不用去比较这些自寻烦恼,汲丫头她跟你们不同,她的太爷爷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存在,即使已经去世那么多年,可依旧有人记得他,小小也跟他一样不是一个平凡的存在,从小就不是,那过人的围棋天赋就是她的标志性,现在即使不下棋没继承她太爷爷的衣钵,却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当时她太爷爷在计算机高科技上也不感兴趣,觉得成天对着电脑那么坐着全身酸痛筋骨难受,对颈椎还不好,还不如去操场活动比划几下,让他安静地坐着不动对他来说太难了,倒是没想到他们家没一个有这方面的基础启发却在这一代出了个这么有计算机高科技天赋的,出息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就是没有看着可惜了。”一想到自己已经故去不在的老友,他总觉得安慰又愧疚,这种复杂的感受真的难以形容,因为他算不上替故友照顾好宝贝的曾孙女,如今那丫头这么有出息也跟他这个老头子没半点关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全都是那丫头自己努力付出得到的回报,可因为她如今这么有出息让他觉得很安慰,起码没有让这孩子误入歧途之类的。
只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是愧疚更多的,因为这个孩子最终也没能逃脱那个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