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猴挥去黑气重伤沈陌黎的这一瞬间,轸蚓心中忽然害怕无比。已是陶土之态的轸蚓,心中还是有无数紧张,在加速着它的心跳,让它如同恐惧的孩子般,随时可能短了呼吸。
万年前当听及莫童殒命时的可怕画面,再次萦绕轸蚓心头,那种与万年前相似的感觉,在一瞬间自轸蚓深锁的心房中乍泄而出,开始如洪涝般折磨起轸蚓的意识。
于相识的折磨下,轸蚓最不安的情绪被彻底勾起,令轸蚓时时坐立不安,如同自己一瞬间不注意,就可能酿成令自己后悔无疑的大祸。
时隔这般久,轸蚓却依然记得当初在听闻莫童殒命时,它的世界犹如在一刹那崩塌。这些年来,它只是借时间抚平了伤口,却不曾放下当年的伤痛。
在许久的一段时间内,轸蚓都始终无法接受莫童已然丧命的事实。
而那段时间,又恰逢人、妖、仙、魔四族皆趁着莫童殒命,趁机打劫屠杀星族。不但是星族人,星族的众多星兽也在那场暴虐的杀戮中死去。
带着对未能救莫童的愧疚,轸蚓在那段时间里不断以救星族人与星兽为日常。让自己在刀光血影间,不断感受着当初莫童走光的路,体会着莫童为了护它、护星族人而身兼的重责。
因得了莫童灵魄的缘故,在万年前的那场杀戮中,轸蚓得以有与其他四族的散兵游勇对峙,以救下星族少许人的实力。
仅是凭借轸蚓一人,却终究无法如莫童在世时那般,护得整个星族安好。
尔后,莫童也不知用了何种办法,竟在失去命魂的情况下重现世间。
她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引星族避世一方,更在亲眼目睹邪帝被当年的妖尊抹杀后,以牺牲自己所有魂魄之力为代价,让星凰之力世世代代在轮回里,不断追击着邪帝的三魂。
当初,见得莫童归来,轸蚓本是欣喜若狂。
可当知道莫童的回来,并不是真正的重生复活,而是带着遗愿,暂且回到人世时,轸蚓心中的失落更无法排解。
因此,在星族群迁隐世时,轸蚓并未跟随莫童的指引,去往星族隐世的地方,而是让自己藏身在沙丘之下。
当时的沧冥巨森,还未有玥狐,也尚未有众多被世间遗弃的生灵居住其中。是轸蚓以莫童的灵魄之力,幻化万千灵叶汇聚了那片巨森,并在荒沙之下为自己建立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居所。
轸蚓最初的用意,仅是用沧冥巨森的古怪巨森,驱赶世人来到自己所居的地方,让自己得以在沙地底下安静的独处万世。
往后沧冥巨森的巨变,在轸蚓的意料之外。
但对于沧冥巨森中的种种,轸蚓从来都不曾关心。那片由它灵力孕育的巨森,终究只是轸蚓为了隐藏自身存在的障眼之物。
不管沧冥巨森遭受血洗,又或者沧冥巨森被尽数毁去,仅要不打扰轸蚓,轸蚓便绝不会出手加以干涉。
这便是前世沧冥巨森尽数毁去,也不曾见到轸蚓身影的缘故。
虽说轸蚓才是真正建立这片巨森的人,但世间除了星族之外,所有的血腥在轸蚓眼中,都成了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存在。
四族之人无论对待星族,轸蚓不曾忘怀。因此在往后的日子,它隐居沙砾之下,若非星族遭难,哪怕血流成河它也不会去干涉与援救。
相比于世间的纷纷扰扰,轸蚓更愿意常年躲避在自己的一席之地,消化着失去莫童的痛楚。
虽因无法面对,让轸蚓终归没有见到莫童牺牲自己魂魄,以换得星凰之力世世代代追杀邪帝三魂的场景。但在世间活着的这万年时间,轸蚓却无数回想象过莫童因此而芳魂归西的画面。
轸蚓足足用了五千年时间,才让自己从日夜思念莫童与自己的无能为力中走出。在剩下的五千年时间,除去与偶尔到访的一二友人饮酒度日,剩下的日子,轸蚓近乎将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之上。
莫童的灵魄虽是莫童六魄中实力最强的,但相比于万年前世间的众多强者,却也不算出彩。
于失去莫童的痛楚中走过,轸蚓便再也不想见到自己在危机之中,无能为力看着自己在意之人死去的画面。因此,在沙地之下,轸蚓都不曾懈怠过自己的修为习练。
这些年来,因世间回归太平,众人的修为也在和平年间有所弱化。轸蚓的实力,这才在五族中成为上等。
如今日这般,眼见着沈陌黎近乎在一瞬间,差点连性命都不保,而轸蚓却无能为力的画面,轸蚓在万年来还是头一回遇到。
往昔莫童殒命时,轸蚓的无力挽救,便在这一时间再次涌上轸蚓心头,令轸蚓慌乱不已。
它害怕沈陌黎出事,更害怕沈陌黎如当年的莫童一般,死在邪帝手中。
“我无碍。”沈陌黎以指尖轻抚了陶镯一二,以安抚轸蚓。
相处的这些时光,让沈陌黎能极快的从轸蚓的一句问话里,感受到轸蚓的不安。这些日子以来,轸蚓虽不曾说过,但沈陌黎却依稀可以察觉到轸蚓待她时的小心翼翼,就仿佛沈陌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永远消失在轸蚓面前。
“我为你疗伤。”但听及沈陌黎的安抚,轸蚓依旧无法放心。
自陶镯中祭出一抹绿叶灵气,在轸蚓说话的一刹那,将沈陌黎包裹在其中。
氤氲的灵气,自沈陌黎周身渐渐汇入沈陌黎体内。虽不能即刻将沈陌黎经脉间炸开的伤口愈合,却也减缓了沈陌黎的疼痛。
仅是面对着随时可能再袭而来的北猴,沈陌黎并未停留在痛楚缓解的时光里,便对轸蚓轻声道:“小蚯蚓,先收回罢。我知你的心意,仅是现在大敌在前,还不是疗伤的时候。”
“可是……”沈陌黎的话中之意,轸蚓听在耳中,却还是充满担忧。
失去过的人,更加害怕失去。沈陌黎,就是轸蚓现在最害怕失去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