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那部手机的命运归宿。由此更联想起整件事情的发展历程,跌宕起伏,曲折离奇,让他的心情也如过山车一般,骤起骤落。以至至此,仍感惊魂未定。
看着她满面的愁容,他将心情稍作调整,嘴角一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的手机丢在了和平广场南侧自西向东数的第二个垃圾筒里了。估计这会儿早没电了。”
他的这个听起来十分饶口的解释,让她陷入更深的迷惘。
“以后再跟你详说,今天太晚了,送你回家。”
他左手搭在右胳膊上,神情如常的脸上,眉宇间隐忍着一丝痛楚;表达正常的语气中,夹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声。
许纯美心头一跳,担忧地看着他。
叶磊的心微微一抖,随即向她报以一个轻松的微笑。那个笑,如午后和煦的风,吹进了她的心田。
她舒展开眉头,也对着他巧笑嫣然。
何必去深究他的经历,也无需听他什么解释,最重要的是他一切安好。那么,自己这两天两夜地忧心、两天两夜地等待,就是值得的!
刚才在睡梦中梦到了他,希望此刻不是那场梦的延续。
想要进一步证实他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自己身边,她伸出手拉住他的双手。
那一刻,她竟怦然心动。
然而他却眉头皱起,右胳膊猛地一缩。
只见她霞飞双颊,欲语含羞:“我也一直记着你的承诺,并深信你一定会来!”
他用左手抚着她的头顶,眼神真诚而温柔。“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害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这里,你一定怕极了吧?”
她竭力地摇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人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车子开得并不快,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途中。
一个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虽然刚经历九死一生,虽然伤口抽筋剥骨的痛,但此刻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并且真实无虚,令他内心无比安定。
另一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仿佛总也看不够。虽然历经了两天两夜的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地煎熬了一整个晚上,但此刻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并且安然无恙,令她内心无比踏实!
纵使两人心中积聚了千言万语,但此刻谁也不愿开口,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安逸祥和。
车内始终洋溢着轻松的氛围。唯一的不美好,便是叶磊右胳膊的伤口痛不可抑。
因为赶着来接许纯美,他没有时间对伤口进行处理,任由鲜血流淌,任由痛苦如巨浪般一阵接一阵地袭来。
但许纯美却浑然不知。因为深度担忧后,乍一见到他的激奋喜悦,因为他在自己面前的轻松与微笑。她一门心思地认为,她等待的他,安然归来了!
车子驶过一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许纯美脸上始终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她好像从未体会过这种重逢后的喜悦,竟能让人如此地满足。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灾难过后,亲人团聚的快乐,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幸福!
她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面。
以前从未留意过,原来这座城市的夜景是如此的美丽!
下半夜的城市安谧极了,比起白天的喧哗,此时的它更像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睡美人。
她把下巴贴在车窗玻璃上,双手抚住玻璃窗,用心地欣赏着城市的风景。
突然一阵霓虹闪烁,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伸手想揉揉双眼,霓虹照耀下,蓦然发现左手掌心一片鲜红。
起初,她以为是霓虹灯的光照作用,但仔细一看,原来是满手已经干渍的鲜血!
她大惊失色,一下子慌乱起来。她努力追忆,刚刚,在片场,她的左手拉过他的右手。
她扭过头,惊疑地看着他。
他微微侧头,正勉力冲她挤出一丝微笑,但看到她惊慌伤痛的眼睛,正死死盯住自己的右手时,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原来从始至终,他只在用左手掌控着方向盘,右手一直垂落在身侧。
她蓦然惊醒,脸上蒙起一层浓浓的悲伤。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他右边的大半只袖子都染红了,血还在一串一串,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他身下的半边座椅都染成了红色。
她吸着一口气,抬手扭亮车灯。
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如纸,垂落着的右胳膊抖动不止。
“停车!”她大声呼叫,甚至激动地起身去扭转他的方向盘。
叶磊大惊,车体猛烈摇晃。若不是现在是下半夜,路上没什么车辆,说不定早来一个火星撞地球了。
即便如此,这突发的状况也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把车往路边停靠,慌乱中右手不由自主地去把持方向盘。这样无意识地猛地牵动右手,立刻痛得大汗淋漓,气喘连连。
他强撑着一口气,把车停在路边,侧过头,车灯下,见她涕泪滂沱,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血呼啦差的右胳膊。
“我......我......”他结结巴巴,因为瞒骗,也因为痛楚。
许纯美红了眼圈,泪眼婆娑的眼睛里,有怨责,有心疼。
你可以不告诉我你九死一生的经过,你可以不告诉我你殚精竭虑的历程,但是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隐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分担你的苦与痛?
叶磊明白她是因为发现自己受伤、又对她隐瞒伤情一事,正怨气连天。
他不敢看她泫然泪下的模样,垂着眼睑,含含糊糊地说:“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她一言不发,紧咬着下唇。突然她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叶磊慌了,赶忙开门下车。刚迈出一只脚,眼见她从后备箱中拎出药箱,重新回到车里。
他放下心来。
她仍然默不作声,抬起他的右胳膊,轻轻掳起他的袖子。
他使劲吸着气,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满脸涨得通红。
伤口露了出来,早已血肉模糊,看不清真实的模样。
她始终紧咬着下唇,面部表情绷得紧紧的。
她取出二型碘伏,沾着棉棒,轻轻地在他伤口上擦拭,帮他清理创伤和淤血。
随着创口逐渐清理,伤口呈现出来。
刀口有一只手掌那么长,皮肉外翻,几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