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忙里偷闲,正在与秦牧下围棋呢,捏着黑子思索之间,便有内侍呈上了一份紧急军报。
军报?还是紧急的?
根据冉闵的规定,呈给他的军报一般有三个等级,文本上的印章颜色都不一样。从下往上,第一等是普通军报,绿色印章,就是部队之间换防,或者将领调动之类的,不怎么重要,所以冉闵一般是留中不发,等到有空的时候再看看。
第二等是危险军报,黄色印章,一般是地方出现了叛乱,或者是边关的敌军有异动。
第三等就是紧急军报,属于红色印章,这是不能怠慢的那一种,基本上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而往往紧急军报,主将一般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冉闵打开了这紧急军报一看,忽而皱紧了眉头,忽而眉毛舒展,忽而又脸色阴沉下来。
“陛下,发生了何事?”
“秦牧啊,你看看,这是潼关传过来的紧急军报。关中发生了动乱,姚襄、蒲箐、蒲洛等人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起兵攻进了长安,攻进了未央宫,蒲雄出逃,九死一生。若不是关键时刻蒲侯、蒲安率兵赶到,可能蒲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秦牧看过了这份紧急军情,不由得脸色一紧:“蒲雄率残部逃到了潼关?”
“不错。”冉闵眯着眼睛道:“蒲雄在逃出长安之后,又跑到上洛,召集军队欲反击,不料姚襄等人又起兵来犯,蒲雄终究不敌,所以兵败逃亡潼关。镇守潼关的吕乾对此犹豫不决,不敢轻易收纳蒲雄的二万残部,只能在潼关附近找了一处营地给蒲雄残部驻扎下来。秦军终究是没敢进犯潼关。”
“秦牧,你说寡人要不要接纳蒲雄所部兵众?”
秦牧暗自思索了一下,便道:“蒲雄虽然兵败,但是在关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臣觉得还是接纳比较好。”
“话虽如此。不过秦牧啊,朕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蒲雄当时所处的上洛,明明距离晋国比较近的,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地投奔我大魏?”
“陛下,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大魏固然抗拒胡人,但是只要入了汉籍,便是汉人!再无胡汉之分!而我大魏国力日盛,不以出身论英雄,东晋则不然。在东晋若无世家背景,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冉闵微微颔首,蒲雄若是去投奔东晋,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蒲雄就这么投靠魏国,这个实在让生性多疑的冉闵不得不怀疑蒲雄是别有用心!
冉闵摇摇头道:“真没想到,关中蒲氏竟然如此容易内讧。蒲洪这边才刚死,他的子孙就开始内斗了!这真是咱们大魏进取关中的大好时机呀!”
“陛下,其实这不足为奇。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回若不是蒲雄迫不及待地拿蒲箐、蒲洛、蒲黄眉这些人开刀,削去了他们手里的兵权,只怕也不会招致这般祸乱。”
冉闵对此深以为然。
蒲洪的子孙其实在原来的历史上那是内讧不断的,比如这个蒲箐,在苻健病重时发动政变,意图杀太子苻生自立,失败后被处死。
值得一提的是,蒲氏改为苻氏还有一段来由。
当初,苻洪家的水池中长出蒲草,有五丈长,有五节像竹子,当时都称他家为“蒲家”,于是便以“蒲”为姓。
陇西下大雨时,百姓受雨之苦,民谣说:“雨若不止,洪水必起。”他的父亲便给他取名叫洪。
永和六年(349年),苻洪因应谶文“草付应称王”,改姓为“苻”。
在史书上,蒲箐造反过,蒲黄眉也造反过。
那时苻黄眉曾与建节将军邓羌等人率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进攻据守黄洛镇的后秦将领姚襄。最初派邓羌率三千骑兵挑战,姚襄大怒出战,邓羌诈败逃走,引姚襄追击,及后在三原突然回兵攻击,打败姚襄。
最后,因为得不到苻生丝毫赏赐,反被羞辱而大怒,密谋推翻他,却被苻生发现而灭族。
苻生可不是一个好东西。
苻健病死,其子苻生继承帝位。
苻生是天下少有的暴君,视杀人如儿戏。每逢接见大臣,都让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铁钳、钢锯等摆放跟前。
看谁不顺眼,就随即杀掉。如哪位大臣有所劝谏,就被视为诽谤,杀之;若有人说句奉承话,就被视为献媚,亦杀之!
因此朝中那是人人自危的,若不是出了一个苻坚把人家给推翻了,可能前秦早就被灭掉了。
所以说,蒲箐、蒲黄眉、苻坚都是造反过的,只不过两个失败,一个成功了。
冉闵的心里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秦牧,你说蒲雄是真心想要投靠大魏的吗?”
“不尽然。”秦牧笑了笑,说道,“蒲雄臣没见过,不好判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蒲雄能舍近求远地过来投奔我大魏,除了他投奔晋国可能无出头之日外,应该不乏想要夺取潼关的意思。”
“蒲雄竟敢如此大胆?”
“陛下,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蒲雄在关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若是他进入关中,完全可以号召起数万乃至于十万人的旧部,仍有与姚襄的叛军一战的实力,但是他为何偏偏在兵败之后,选择了逃到潼关?而且麾下还有二万部众?陛下,这都是其疑点啊!更何况,潼关到底是三秦之锁钥,蒲雄若是能趁机拿得下,必能声势大涨,乃至于得到关中各部的人心,到时候想要反击回去,入主三秦岂不是更加容易?”
“贼子好胆!”
冉闵冷哼了一声道:“竟然敢跟朕玩这一手,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陛下稍安勿躁。其实接受蒲雄的归顺也是无妨的,蒲雄既然敢跟咱们耍心眼,咱们倒不如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有何妙计?”
“必须要杜绝一切不安全因素。蒲雄不是想归顺吗?就让他的军队先驻扎在潼关外面一段时日,然后让吕乾率兵去受降,趁机夺了蒲雄的兵权,扣押武器,至于其部众,还有蒲雄其人,是杀还是劳役,还不全凭陛下做主吗?”
闻言,冉闵的神色有些尴尬:“秦牧啊,你这样让朕实在不好做人啊,这般出尔反尔,不讲信义,以后谁还会来投奔朕?”
秦牧笑眯眯地道:“陛下,这种事情咱们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信义?咱们是跟人讲的,跟野兽讲什么信义?”
“哈哈哈!秦牧,你此言甚合朕意!”
随即,冉闵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朕真想起兵西征,收复关中。只可惜各地的民生还未恢复,时局不稳,不然只要朕想,现在就一定能拿下关中!”
“陛下,请再耐心等待几个月,等百废俱兴之后,方可动辄大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