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遵对石闵可谓是十分礼遇的。
石遵不仅带着群臣,冒着寒风细雪出城十里相迎,而且在建章宫大摆宴席,为石闵诸将接风洗尘。
石遵何以有如今的地位,何以当上大赵国的皇帝,全赖石闵当时不遗余力地支持。投桃报李,石遵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当然了,这在别人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应该。
“来!众位爱卿,与朕一道敬魏王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石遵率先举杯,再让随侍的宫婢把大家的酒杯满上。
“干杯!”
石闵一饮而尽。
“好!哈哈!刘霸,宣旨!”
正戏来了!
刘霸拿出一份圣旨,站到陛台前,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魏王闵,平叛有功,昭国之威,吊天伐罪。即日起,加封石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录事尚书,总揽国政,悉以兵事!”
“另,加九锡,赐黄钺,专主征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并赐上党郡、武乡郡、巨鹿郡、中丘郡、常山郡五郡于魏王封地!加封魏王长子石明为长信侯,赏金万两,食邑五千户!钦此!”
“……”
群臣闻言,莫不为之动容!
整整五郡的地方给石闵做封地,这可不比九锡、黄钺这些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有了这五郡作为资本,日后石闵就算是起兵,只怕都势不可挡!这五个郡处于并州、司州,距离邺城不是太远,隔壁就是魏郡,依靠石闵的军势,想要打下邺城可谓是轻而易举啊!
当然了,这五个郡实在是羯人聚集最多的地方,石闵想要收服他们,还要花费许多脑筋和时间的。
石遵对于石闵的礼遇,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了,石遵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石虎当国的时候,石闵便已经位及人臣,封魏公、大将军、内外诸军大都督,还加了九锡中的几项。随后石虎暴毙,石世上位,石遵起兵,又是石闵放弃了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助石遵登基的。
没法子,石闵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除了赐给他更多的封地,加封他的儿子,石遵别无他法。然而,将羯人聚集最多的河内五个郡赐给石闵作为封地,石遵还是别有用心的。
“臣,谢主隆恩!”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石闵坦然守之!
过去,若是石虎的封赏,石闵无不推三阻四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现在这么快就接受了,无疑在释放一个非同凡响的信号!
群臣还想提出异议,石遵又摆了摆手,旁边的刘霸便又拿出一份圣旨。
众人还以为是封赏平叛诸将的圣旨,不曾想,刘霸一开口,就震住了群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叛事宜,前后皆由魏王闵一人全权负责。悉有功之将,酌情升降,着魏王奏表,考三军将士,内外诸军,无论高低,上表于朕,悉评优劣,逐一能力、资历、战功,各司其职,各得其所。钦此!”
“……”
这一道圣旨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石遵虽是统兵作战过的大将,知道军中一些人的能力,但是不会全知道,内外诸军,即朝廷和各地方的大将,让石闵自己一一品评优劣,保举其位,这不是让军中成了石闵的一言堂吗?
呃,好吧,石闵的兵力最多最强,实质上已经有这种资格,但是石遵这么做,就不害怕完全沦为他手里的傀儡吗?
闻言的诸将,除了石闵一系的,无不惊惶,人人自危。
不管他们怎么反对,木已成舟,石遵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臣遵旨!”石闵又领旨谢恩。
翌日,石遵便召开大朝会,主要是商讨如何发落石冲和各路叛军。
石璞资格够老,首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应当赐死石冲。谋逆之罪,当诛九族,但石冲是陛下你的亲哥哥,天潢贵胄,故而不便株连太甚!石冲本人,最不容赦,但他能及时醒悟,下一道手令命幽州各郡县和叛军归降,可补一过!所以,老臣认为,可以赐一杯毒酒。”
“不可!”
申扁对此有着不同的见解:“谋逆之罪,当处极刑!何以法外开恩?今吾皇新立,石冲便起兵造反,开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先河,若是惩处过轻,试问天下人作何感想?”
“法不容情!陛下,臣请处石冲车裂之刑,满门抄斩。至于附逆的叛军,为了起到震慑作用,请陛下秉承先帝的遗风,除之而后快!”
闻言,群臣都有些不寒而栗!
对石冲车裂,满门抄斩便罢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杀害已经成为战俘,或者是投降的叛军将士,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曾几何时,石勒、石虎都干过不少屠杀手无寸铁的战俘,乃至于滥杀无辜,连那些随从的世家大族都要灭族。
申扁的这个提议,着实让人勃然变色!
石遵想了想,似乎有些纠结,随即将目光放到石闵的身上:“魏王,你意下如何?“
老实说,石闵很想保存羯赵国的元气,以便自己日后谋朝篡位了,不至于接手一个烂摊子。
但石冲麾下的,是什么样的军队,石闵心知肚明。
幽州军,里面掺杂着羯人、汉人、氐人、鲜卑人、羌人,不一而足。这个杂牌军很强大,以铁骑见长,与石闵一手打造的汉军都有一战之力。
这是羯赵国的元气,羯赵国的根基,却并不是石闵的元气和根基啊!
在石闵的计划中,他是要打造一个汉人为主,胡人为辅的大一统王朝的。
有幽州军的存在,石闵日后取缔羯赵国的统治,将难上加难。至少,石闵会面对历史上的冉闵一般的窘境!
冉闵建立魏国之后,处四战之地,几乎是天下皆反的局面。这可不是石闵愿意看到的。
但,劝谏石遵屠杀那些叛军降卒,似乎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陛下,臣以为,可以酌情处理。”
石闵肃容道:“石冲毕竟犯了谋逆大罪,不可饶恕,为以儆效尤,必须赐死石冲。石冲毕竟是皇室中人,是陛下你的亲哥哥,所以臣以为应当从轻发落,与其家人一同处以斩首之刑即可。”
“善!”
石闵说出的这个提议,石遵与群臣都很赞同。
石遵又问道:“那你带回来的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呢?如何处置他们?”
“这……”石闵面露为难的神色。
“魏王但讲无妨。”
“诺。陛下,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法不责众,但是叛军毕竟是叛军!吾皇新立,便有叛军作乱,为杀鸡儆猴,臣亦请陛下从重处置这些叛军!”
“从重?怎么一个重法?”
“可发配边疆,戍边。”
石闵说了一个折中的谏言,并不蛊惑石遵杀害这些叛军降卒。要知道,名声对于石闵这么一个上位者可是很重要,没有一个好的名声,声名狼藉的人,你还指望别人投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