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令邯郸的叛军开城献降,石闵邀梁犊、麻秋二人出城会晤,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的。
梁犊和麻秋对于石虎都极不信任,害怕自己归降之后,失了兵权,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对于二人提出的保留兵权,不打散其部众的编制的请求,石闵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再次上书石虎,请他裁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石闵请求石虎接纳叛军的归降,看似是为了羯赵国所考虑,为了石虎所考虑,其实归根结底,只要操作得当的话,石闵未尝不能从中牟利。譬如……拉拢梁犊、麻秋二人,增加自己的势力。
在会晤过后,石闵又在邯郸城下大摆宴席,摆了十桌的饭菜,同时,又将六十车的酒送到城内,邀请梁犊、麻秋等叛军将领赴宴的同时,还不忘犒劳城内的士卒。
梁犊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城门,放那些押送酒水的官军将士进城。
进城的官军将士大概有三百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并不携带任何的武器。
绕是如此,为了安全起见,梁犊还是命令城内的叛军将士打起精神,派一支千人的军队全副武装地排列在城门口,耀武扬威一般,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可以立即反应过来,阻击这些进城的官军将士,然后关门打狗。
运送酒水的官军的队伍,其带队的是石闵麾下,亲兵营的新任大统领陈长生。石闵派陈长生这么个心腹进城,不是为了夺门而入,就是果真带着绝对的善意的。
“梁犊将军,在下陈长生,现任大都督的亲兵营大统领。奉我家大都督之命,某送来美酒六十车,用以慰问城内的将士们。”
陈长生本是羌人出身,不过跟在石闵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的,早已变得知书达礼起来,不说是一名儒将,却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了。
梁犊回礼道:“陈将军,替我回去转达一下对大都督的谢意。”
陈长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函,递给了梁犊,说道:“梁将军,这是我家大都督的亲笔信。他邀请您今夜戌时,在城下一会。我家大都督欲摆上美酒佳肴十桌,邀请城内外的将军们赴宴。请将军务必赏光。”
闻言,梁犊与麻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好。我知道了,请将军回去转告大都督,就是戍时,梁犊一定到城下赴宴。”
在交接了那整整六十车的美酒之后,陈长生果真带着一同进城的官军将士离去了,梁犊和麻秋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是害怕,这是石闵的一个计策,譬如说运送酒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城门的。别看这些官军将士们手里没什么武器,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他们的武器是不是藏在了车子上。
若是果真如此,仓促之下,叛军这里防不胜防,难保邯郸城不会就这样失陷啊!
等到陈长生的部队离去,麻秋不由得一脸凝重地询问道:“梁犊将军,你今夜果真要去城下赴宴?”
“不然呢?”
“这有可能是石闵的诡计呀!”麻秋摇摇头道,“石闵这个人,我与他共事多年,并肩作战了不知多少次。对于石闵的为人我可是颇为清楚的!外界传言,石闵乃是大赵国的诸将中,最‘良善’之人,但是殊不知,石闵狡猾得跟老狐狸一般,这只是他披上的一件外衣而已!别的不说,光是在邾城之战时,为何张貉的部众全军覆没,而随同的石闵、李农的部众独存?”
“这不是很蹊跷吗?而那一战是为火攻,水火无情,由此可见,石闵之心性,绝对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现在石闵打着招抚的幌子,又是给我军送酒,又是在城外设宴款待我们这些将领,他安的能是什么好心?”
梁犊闻言,不禁脸色一沉:“麻秋,你也认为石闵可能是笑里藏刀,先麻痹我军的戒备,伺机偷袭?”
“这个可能性极大!”麻秋的三角眼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梁将军,适才进城的敌军没有趁机突袭,可能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冒险一试。石闵打着慰问的旗号,派人送过来的那些酒水里,可能有问题!而他又在城外设宴,要款待我们这些军中的将领,这一行径更是耐人寻味!说不定,石闵是想趁着这个时机,一举杀害我们这些将领,然后使守军群龙无首,或者是在酒里下毒,毒杀饮酒的士卒,然后他们就能趁机发动攻势了!”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啊。”梁犊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不是吗?我能感受到,石闵这一回确实是带着善意而来的,很有招抚我们的诚意。”
“你怎么就知道石闵他没有恶意呢?”
梁犊摆了摆手道:“不管石闵是有善意还是有恶意,不管他在城外设的宴,是不是鸿门宴我都要去赴宴!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邺城朝廷撑不了多久了,邯郸已经沦为一座孤城,内外交困,迟早被敌军所破!与其到时候毫无价值地死去,倒不如趁着咱们还有一定的本钱的时候,为自己和手底下的弟兄们牟取一些利益呢,最起码咱们还能活下去不是吗?”
“可……这若是万一石闵趁乱攻城呢?且不说他遣人送来的酒水有没有问题,咱们这些军中大将倘若都去城外赴宴了,城内便是群龙无首,敌军一旦袭杀过来,我守军如何抵抗?到时候还不是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吗?”
“这样吧。”梁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一回,我自己带着一些将领去赴宴,一探究竟。麻秋,你留守城内,约束将士们不得饮酒,加强戒备,若是在子时过后,我还能活着回来,说明石闵对我们全然没有恶意。若是敌军攻城了,你也可以带兵抵抗!”
“好。”
让麻秋留守在邯郸城内,完全可以使石闵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代,礼崩乐坏,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荡然无存了,有的人甚至连禽兽都不如(虎狼尚且不吃同类的肉,可是一些人饥饿交迫之下,乃至于在找个乐子,换换口味的情况下,都把人当做“两脚羊”吃了)!
更何况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呢?
两军交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石闵即便是耍诈,趁机杀害了他们那些赴宴的将领,然后攻下邯郸城,作为胜利者,世人只会赞颂他,而不会说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耍了阴谋诡计什么的。
为了确定石闵的诚意,梁犊又派了几个士卒去试着喝了石闵送来的酒水,在发现没问题之后,便稍微放心下来。
到了戍时,梁犊便带着一队将领去城外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