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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囚唐 > 七十四 闫寸:文臣心都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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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的话犹如在平静水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府兵们确实从赵参军那儿得到了世子已死的消息,他们还下了湖,搜寻世子遗体。

没人怀疑过赵参军是凶手。

因此,这个可能性一被说穿,府兵们更多的是震惊。

还可以这么搞

“休得血口喷人”赵参军呵道。

长孙无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又没得手,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只需待世子归来,谎言自会破除。这里有王妃手书一封,王妃不仅说明了情况,还指认了你,不信的,拿去看吧。”

长孙无忌将秦王妃手书自屋顶丢下。

一名府兵捡起手书,他不识字,但看得懂印章。

“有印。”府兵道。

“别信他的”赵参军道“这群人最擅舞文弄墨,搞一张什么手书易如反掌,况且,他还是王妃胞兄,想要拿到王妃印章”

“秦王被人诬陷谋反,赵参军不献计献策替秦王解围,偏在这时候屠杀文学馆众人,大有要伤秦王根基之意,已够可疑的了。空口指责我,更是莫名其妙。

亏你还记得我是王妃胞兄,秦王若垮了,我能落什么好处

皇储之争,败者夷九族,斩草除根,不用我提醒吧我这个在九族之内的人,为何要跟秦王作对

诸位考虑清楚,若因今日抉择酿成大祸,日后可是要掉脑袋的。”

长孙无忌这番摆事实讲道理,可谓攻势密集,稳住了不少刚才还情绪高昂的府兵。

赵参军乃是多年的袍泽将领,身为不擅舌战的武将,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叛徒,但长孙无忌也不是什么坏人,平日对大家颇为和气,在府内人缘极好,且他此番言论确有一定道理。

府兵们一会儿看看长孙无忌,一会儿又看看赵参军,大部分人已没了主意。

赵参军被逼入死角,他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冷笑。

短促干脆的冷笑,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之意。

“诬陷谋反真是诬陷吗”

赵参军声音不大,但那股冷酷的笑意,让所有人背后均是一凉。

府兵们已全部放下了兵器,刀尖冲着地面。这消息实在太具冲击力,他们已顾不上对付眼前的学士们。

唯有赵参军的弓角撞击着地面,锵锵

“他早有预谋,这次是真反。”

闫寸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沉默与赵参军对视着。

他立在无凭栏的高处,鼓足勇气站直身子,挺直腰背,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脸上身上,使他看起来像一具顽强的雕塑。

此刻,雕塑已有了裂缝。

闫寸离他最近,能看清他微微抽动的嘴角。那是重大秘密被揭穿时的手无足措。

任谁被揭穿了要命的秘密,都会手无足措。

“背叛秦王又如何你莫忘了,是秦王先反了圣上,反了朝廷。”赵参军尽量与周围的府兵一一对视,他每扫过一个人,就吐出一个词“长孙无忌在九族之列,秦王若兵败,他只能掉脑袋陪葬,但我们不同,我们有得选择。”

长孙无忌没有解释。

这件事从秦王的亲兵将领口中说出,本身就有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拿不出“秦王确实没反”的证据,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诸位是秦王亲兵,与他过命的亲近之人,近一年他处境如何,诸位心知肚明,他还有活路吗

如今秦王背水一战,不仅为自己求活路,亦是为手下弟兄拼命,而你们,弓在弦刀出鞘之时,你们因小人挑唆,要叛他”

长久的沉默。

无论是谁,做出此类生死攸关的抉择,都需要时间。

就连无需选择的闫寸,都愣住了。

真的反了他要反谁太子还是圣上他有多少兵马将如何行事他此刻是不是已杀进长安了,否知为何秦王府被围

闫寸有太多疑问。不可控的感觉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阵胸闷。

以往的案件,案子结了就是结了,可眼下的一连串事件,从杏花失踪开始,就如一个雪球,一开始闫寸推着雪球走,不知不觉间,雪球已大到将他裹挟了进去,他已无力推动或阻止什么,只能跟着雪球滚到未知之地。

褚遂良突然抬了一下手,“我我说两句行吗”

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之前受了伤,房玄龄一直将他护在身后,此刻即便要说话,他还是弓腰缩背,一副怂相。

这懦弱的样子使得好几名府兵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褚遂良可管不了这些,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一个人,“房队正,你与玄龄同姓,因此我对你印象颇深,听说当年浅水原一战,你与同队三人冲阵之时与秦王崩散,秦王亲率五十余人掉头营救我不知其余三人如今是否健在,是否就在此地,我只问你,秦王可曾亏待过你你是不是也要叛”

这番话娓娓道来,让众文臣眼中有了希望。

冷落赵参军,拉拢其他府兵,重点拉拢可能感化的人。

这是褚遂良的战略,也是眼下唯一能救他们性命的办法。

被点了名的房队正愣了一瞬,很快给出了答案“我不叛。”

行伍之人多是直肠子,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他们的确会犹豫,可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藏着掖着。

这是褚遂良意料之中的结果,早在众府兵骚乱时,他就在观察几个重点人物的神色了,他看出了房队正的迷惑不解,也看出了忠诚受到考验的纠结煎熬。

给出答案的同时,房队正转了个方向,他原本面对一众学士,此刻成了背对学士们,直面赵参军。

他已换了攻击目标。

陆续有人效仿。不多。

再也不能给这些学士说话的机会了,赵参军爆喝一声“杀休听他妖言惑众”

他率先提刀砍向房队正。

有人响应,跟着赵参军冲了上来,亦有尚未做出决定的府兵,冲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好喊着“参军莫急”,无甚作用。

闫寸未开弓,他不知该帮谁。

待他做出决定时,却发现自己已拉不动弓弦了。

闫寸缓缓蹲下,揉着一侧太阳穴,试图缓解因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没成功。

昏倒的瞬间,他看到长孙无忌笨拙地攀下房顶,亦加入了战斗。

一定很惨烈吧。这是闫寸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