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伯是个敞亮的人:“我拿了你们的钱,铁勒族再凶险,我也得带你们过去,只不过,我只能带你们到他们寨子边上,剩下的就只能你们自己解决了。”
夏沫点点头:“那是当然了,我们只是想救朋友,绝对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薛老伯将野猪刚到自己的驴车上,夏沫和慕容琮两人骑着马,跟着他一起出城去了。
在路上聊起来,他们才知道薛老伯的老伴中风了,儿子儿媳妇在矿上务工,他已经托人捎了口信过去。
因为等钱请大夫救命,薛老伯才会又拿起放下多年打猎活计,不顾年老体弱,一脑门子扎进林子里。
也不知道是运气不错,还是宝刀未老,这两天猎了不少野兽,卖到镇上的酒楼客栈里换了些钱。
可是,中风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只能养着恢复,这花钱就如流水一般,一副药一副药的喝下去,效果却不大。
慕容琮听到这对夏沫使了个眼色,她马上会意。
“薛老伯,我会些医术,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我让我给薛大娘看看?”
薛老伯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再加上病急乱投医,也没别的办法了,千恩万谢的带着他们就回了家。
到了薛老伯家,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了,夯土坯房都要摇摇欲坠了,薛大娘一人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都没人照顾,一看到有人回来了,嘴子含糊不清的就要水喝。
薛老伯连忙从桌上到了一碗水,费力的扶起她,给她端到嘴边。
一大半的水都从嘴巴留了出来,她歪斜的嘴根本就喝不进去水。
慕容琮和夏沫两人看的心酸酸的,连忙过去帮忙扶了一把。
夏沫用手扶着薛大娘的胳膊,把了把脉象,确实是符合中风偏瘫之症。
她拿出金针仔细消毒好,小心的扎入她的穴位中。
薛老伯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救人的手法,看着夏沫灵巧的快手,一时间都看傻了。
很快,一遍针行完了,薛大娘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是说话稍微清楚一点了,她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大汗,很快就睡着了。
他们三人关好房门走了出来,薛老伯感激道:“多谢小姐出手相助,趁着天还早,咱们这就进山吧!”
他将驴子从车上卸下来,骑了上去,生怕耽误了他们的时辰。
夏沫看了倒有些过意不去:“薛老伯,大娘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需要慢慢康复,针灸配合着汤药,还不能太过劳累了,营养也要跟上,我医术一般,具体还要问大夫怎么说。”
薛老伯倒是看得开:“我们也都活的够久了,只要别给儿女找麻烦,就尽人事听天命吧,你们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
慕容琮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就希望多做善事,能让下面的行程没太多艰险就好。”
薛老伯低头想了想,突然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铃,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被擦的锃亮,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很珍视它。
“这个信物,你们拿着,到了铁勒族的寨子里,兴许能碰上用场。”
慕容琮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看起来似乎不是中原之物。”
薛老伯点点头:“这是五十年前,一位铁勒族的女子送给我的,她现在是铁勒族族长的母亲,就跟咱们的皇太后一样。”
这东西一看就是定情之物,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老猎户居然跟铁勒族的皇太后年轻时有过一段往事。
薛老伯身子一歪,斜坐在他那头青驴身上,带着他们往山里走去。
“都五十多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玉罕儿还记不记得我。”他点上一跟水烟袋,赶着驴,咕噜咕噜的抽起来。
“姓玉?”慕容琮有些卖弄:“这姓不错啊,怎么还是个中原姓呢?”
薛老伯哈哈一笑:“这你就说错了,铁勒族人没有姓,只有名字,女的都叫玉什么什么,男的都叫亚什么什么,名字都不是父母给取的,都是族中的长老取的。”
夏沫幸灾乐祸的瞥了他一眼转头问道:“薛老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那年十一岁,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进山里打猎,看到一只野兔,在草丛里趴着,一支箭从远处飞过来居然射歪了,我就趁着那兔子被吓傻了,抬手就是一箭,正好就射中了。”
薛老伯沧桑的面上满是回忆的甜蜜。
“我刚要去捡兔子,一个八九岁的铁勒族小姑娘突然从树丛里跑出来,抢在我前面把兔子捡起来了。那是我的猎物,我当然不能让她捡走了,我就上前跟她理论。”
夏沫纳闷道:“铁勒族会说中原话吗?”
薛老伯点点头:“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就觉得中原的文字好用,渐渐的,他们族人也很少说自己的语言了,到现在,几乎没什么人会说他们自己的话了,都说中原话。”
慕容琮嫌夏沫打岔,急着问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她非说兔子是她射的,不给我,我当然不同意了,我能告诉她那是我第一次射中的猎物,对我意义非同一般吗?那会儿真是争强好胜,血气方刚的年纪,就是要争个高下才罢休。”
慕容琮又开始自作聪明了:“你给她看兔子身上的箭啊,谁家的箭不就有谁家的标识嘛!”
薛老伯笑道:“那是你们达官贵人之家的箭,镶个金,挂个饰物什么的,我们小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讲究,就随便砍个树枝,削个箭头,挖个凹槽就是一支箭了,他们铁勒族更是一样,没法分辨到底是谁的箭。”
“那最后怎么办了?”夏沫好奇的问道。
“最后……最后……”薛老伯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她长得漂亮,最后还是把兔子让给她了。”
慕容琮无奈的挠了挠鼻子:“长得漂亮果然能当饭吃,满世界都是一样的,就是走到大楚的最西南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