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破晓,寒雪阁门前几辆马车就已整装待发,侍从们一箱一箱的向马车上搬着东西,绿染他们也自然是搭着手帮着忙,楼晚歌还未下楼,侍卫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她为何要离开皇都。
沿湖站了许多前来送行的民众,每个人脸上都失了笑容,楼阁主大名无人不知,大张旗鼓的回皇都,此番又要忽然离开,着实让大家有些无措不舍,寒雪阁繁华,代表的自然是皇都一角,此番阁主离开,那繁华是否会谢幕?于是这微凉的末夏秋初的清晨,更多了几分深秋的萧瑟之感。
离别,是多么难过的字眼。
楼晚歌缓缓的下楼,心中虽早有百般思索准备,待离开也是有十分的不舍,看着绿染他们的忙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他们未免也太不公平,可是,这短暂的离开也未尝不是下一个美好的开始。
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到远处的皇宫,那些金砖玉瓦下,皇都的人应该都开始准备早朝了吧!此番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姐姐,东西都装好了,上车吧,咋们走了。”绿染拍拍手,来到她身边说。
“好。”收回眼光,不想再多想。
在马车上坐定了,绿染和云落清点完毕也相继上楼晚歌所在的车。楼清秋他们两紧随其后,再后面,还有几辆专门拉行李的马车。除此之外,四个假扮成车夫的诡音杀手,再没有多余的东西。跟进皇都的阵势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姐姐,我们这就走了吗?”绿染轻声问道。
“走吧。”楼晚歌靠着马车闭着眼说。
马车渐渐行动起来,向着西域前行着。缓缓驶过皇都熙熙攘攘的街巷,楼晚歌咻的睁开眼,轻拨开车帘,看着愈来愈远的寒雪阁,心中百味杂陈,朱唇轻启,道别道:“再见了!”
关上车帘,继续闭眼休息,看不出是任何情绪。
就在马车要驶出皇都西门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大人,大人,等等!”
“把车停下,去看看后面那人是谁?”楼晚歌听到叫喊,对云落吩咐着。
云落点点头,掀帘跳下了马车,不多时,就上了车,怀中抱了一堆书册。
楼晚歌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姐姐,刚才那人从宫里来,他说这些都是关于宫内封存的所有关于血灵的资料,是皇上让他一早送来的。”
楼晚歌的心猛的颤了颤,她又疑惑了:皇帝都已经对她那份态度了,干嘛还要把这些东西送来。顺手取过一册看了起来:“放这就行,让马车走吧。”
又是一阵出皇都的查检,马车重新前行,终于是出了这个让楼晚歌忧心劳思的皇都城。
“姐姐,我们出皇都了。”绿染出声提醒着楼晚歌。
“嗯,让马车慢些吧,我们不赶时间。”她睁眼,目光柔和,仿佛是终于离开皇都的放松与惬意。
皇都郊外十里之处,有座专门用来送别休息的长亭,名为长风亭。而此时的长风亭内,正端坐着三位赶来送别之人。北辰,北沉夜,北流云三个人分坐于亭中石凳上,彼此不言语,眼神却都聚焦在一处,那是从皇都出来的马车必经之处。
也不知过了好久,远处终于响起了马车碾压路面的辘辘声,三人一听这声,皆充满期待的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马车在长风亭边缓缓停下,驾马的自然是识得亭中之人,自己不好妄加决断,只好将马车策停,回头对马车之内人请示:“主子,长风亭内有人等候。”
楼晚歌半睁开眼,她大概知道亭中是谁,只是犹豫自己要不要下车再见见他们,踌躇了半刻,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我还是下车去见见吧,你们在此处等我,不要随处走动。”
“是。”
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长风亭内那三人的身影,一时百感交集,提步向他们走去。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面对的也早晚会面对——
三人见楼晚歌下车,自然是开心的,赶紧出亭迎接:“楼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昨天的时候,绿染应该跟你们说清楚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分离送别这些,你们又何必有这些虚礼,专程赶到长风亭来送我。”
“楼姑娘,你来皇都这些日子,与我们接触最多,我想,我们也应该算是皇都中的知己朋友才对。哪有朋友离开不送一送的道理。”北沉夜引着楼晚歌在亭中坐下,为她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道。
三人都低着头,掩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楼晚歌看出什么。偶尔端起酒杯喝酒,表现的尽可能像普通朋友送别那般。
楼晚歌轻笑,端起酒杯却并不饮酒,只是客气道:“劳烦各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让几位殿下亲自相送。真是惶恐万分。”
北流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楼晚歌说:“楼姑娘,我还没跟你说道歉,上次寒雪阁的事情,是我北流云管教属下不严,生了异心伤害了你。如果你此次离开跟那次事情有关的话,我还真是对不住你。”
楼晚歌摇摇头,想起北流云为救她主动献血的事,正是因为那件事她觉得心有亏欠,也没有特别对东方秀耍些手段,情面还是留了几分:“殿下多想了,我离开不还是因为那件事,你也不必道歉,那件事也不是因你而起的。我离开,只是因为我厌倦了,我生在西域,天性不受拘束,喜爱自由,皇都对我来说,就犹如囚笼一般,半点得不到自由,因为官职的原因,我无时无刻不在调查关切着一切,可是皇都的局势和情况你们比我更了解,发生了哪些事情你们也很清楚,我累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已向皇上说明过我的意愿,相信不久后他就会辞去我国师一职。那时我就再跟皇都没有半点关系。”越说着,她就越想到皇帝与自己说的话,眼神中再难掩悲伤与失落。
其他三人见着她这样,先是疑惑,在听了她的话后,也慢慢理解起来: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待在禁锢森严的皇都,如果她真的喜欢自由,那就应该回西域,去那更辽阔的天地,做一只不畏一切,自由翱翔的雄鹰,再没有任何痛苦和囚禁。
“那楼姑娘回西域有何打算呢?”北辰关切着,也打探着。
“西域有我楼家的产业,虽然我的爹娘都不在了,但我作为他们的女儿,还是应该回去好好继承才是。”
“这样啊——楼姑娘以后,若是再有空了,再有机会回来皇都,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才是啊!”北辰说这话时,不确定极了,说的支支吾吾的,又满是期待。
“多谢六皇子殿下好意了,只是父母刚刚离开,西域家业动荡不安,要想稳定产业尚且需要好些日子,下次,下次来皇都,也不知是多久以后呢,许是再也不回了。”楼晚歌自然是听得懂看得见北辰的意思,不过她不想去想那么多,只躲避着他炙热期待的眼神,方一说完,看着北辰沉下去的目光,她又觉得这么说未免太过决断绝情,况且她本来就是——便又加了句:“若是我回来,一定会来见见你们这些朋友的,毕竟在皇都待了月余,我与几位见面最多,了解最多,也只几位能说话的,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说完又觉得此话多余,这不是让他们觉得她不够决绝吗?说过的话收不回,她只好对着三人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浅浅的抿着酒藏着情绪,不知为何,脸却悄悄的染上了红晕。
这一幕落在三人眼里,却是不一样的意思,都以为是楼晚歌对他们的不舍安慰之语,才会记着解释,才会那般尴尬害羞的表情。内心都别有思量,跟着楼晚歌饮了一杯酒。
“楼姑娘,”北沉夜心下思量一阵,还是决定了,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递到楼晚歌面前:“初见时玩笑般的送了楼姑娘一尾小鱼做见面礼,实在是不像话,这才做了此物以作弥补,本来想好好找个机会亲手送给楼姑娘的,没想姑娘离开的这般匆忙,今日唐突拿出来,还请楼姑娘收下。”
楼晚歌愣住,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这个时候送她东西,也没个什么缘由的,还真是让她不好处理。
看出她的犹豫,北沉夜接着道:“楼姑娘不必介意,只是一件普通物什而已,古有送别人折柳相送,这东西,就当做楼姑娘离开皇都回西域,我送的送别之物,留个念想而已,也算是楼姑娘在皇都待过这段时间认识在下的一个凭证。”
北沉夜都这般说了,楼晚歌自是不好拒绝,收下了木盒,轻打开,眼前一亮,自是识得盒中之物,不禁嘴角抽搐一阵:这也算是简单物什?
“那就,多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