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慕向琴家时,小清微怔。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等待她的阵仗——
客厅里坐了两个陌生的男人,都是西装笔挺。姑妈就坐在长桌的一侧,面色凝重,她像是哭了整整一夜,双眼红得像桃子,但情绪已稳定下来,只剩恨和怒。
总之,整个客厅的气氛都很压抑。
“姑妈!”小清进去乖乖叫人,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堂姐呢?”
“她在赶回来的路上!她也是一半的慕家人,也会回来出力的!”慕向琴吸了吸鼻子,朝她招手,向她介绍屋子里的人,“清清,你来!这位是严律师,这位是他的助手,严律师是我们a市的金牌律师,从来没有输过官司!我们昨天把委托书都商量好了,你来签个字,委托给严律师做主!”
“什么?”小清听得一头雾水,委托书却已送到了她手上。
旁边,姑妈一个劲地催着她签字,可她又不是法盲,稍稍翻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却让她震然——
姑妈想让她诉讼的对象,竟然是黎北晨!
“这……”小清只觉得脑袋在瞬间一片空白,“姑妈,为什么……”
姑妈憎恨黎家的人,憎恨黎北晨,这点她一直知道!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算是“相安无事”,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会有这个举动?她得知了什么?
“你看看这个。”慕向琴的声音开始哽咽,她拿来了早上的新闻晨报,展开满是飞机失事新闻的扉页,“你看看这份遇难者名单,里面有你爸爸的名字!”
小清的脸色微微发白。
“网上还有遇难者过安检的照片,这个慕向贤……”慕向琴的指尖重重地在报纸上叩了叩,几乎是嚎啕大哭,“就是你爸爸没错!”
慕向琴难以接受:她那个被关押了六年的哥哥,再次见面……竟然是在遇难者的名单上!
“六年前的案子不明不白的,六年后你爸爸又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怎么会在那架飞机上?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慕向琴吸着鼻子,把失去亲人的痛和恨全部归结在了黎家,“肯定都是黎北晨搞的鬼!你爸爸都死了,我们不能再软弱了,这回一定要告他!”
她就不信,难道这世界不讲\法律了?
“慕女士,您先冷静一下。”那位严律师看不过去,示意助手拉着慕向琴去旁边坐下,然后亲自上前和小清谈,“慕小姐,对于令尊的事情,请您节哀!但是也请您尽快签了委托书,然后告诉我一些更多关于六年前的细节,我有信心可以……”
他信誓旦旦地向小清保证,可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小清打断——
“我不签。”
她打断那位严律师的话,态度冷静且坚决。
“诶,你这是……我帮你爸爸做主还不好吗?”严律师好歹也是在律政界混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被一下子拒绝得那么彻底,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他还打算拿这个案子功成名就的!
要知道黎北晨现在在a市的地位不容小觑,一般人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他要是把黎北晨“官商勾结、非法囚禁”的事情抖出来,把黎北晨这棵大树扳倒了,那他就能扬名立万了啊!
当然,计划要按部就班的来,首先,他还得拿到小清签字的授权书,有个名正言顺扳倒黎北晨的理由。
“我不会签的。”小清很坚定地再次回绝他,在严律师试图解释的时候打断,“不好意思,我也是学法律的,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不会签,我没想告黎北晨,谢谢!”
严律师一脸尴尬。
慕向琴刚坐到旁边顺了口气,听到小清这么说,顿时沉不住气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怎么想的?他害死了你爸爸!人家严律师都说了,有取胜希望的,你怕什么?”
她是决意要和黎北晨拼到底的!
“我……”
“都在干什么呢?”林曼正好开门进来,看到屋内的气氛和阵仗,也是一愣,下一秒顿时蹙了眉,“妈,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遇难者的名单不一定准的。”
“怎么不准,都有照片了!”慕向琴动了气,从严律师手里抢了那份委托书,执拗地往小清身前一递,“你签了回c市,我保证这件事连累不到你!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算我求你,签字!我要为我哥哥找个说法!”
小清的无动于衷,让慕向琴不由心寒:小清怎么能这么心狠?哥哥就她一个女儿,独自把她拉扯到大……
“不好意思,严律师,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还是林曼看不过去,先打了圆场,招呼着严律师和他的助手先离开,“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等我们意见统一了,再来联系您。”……
那个律师走了,客厅中只剩下她们三个。
慕向琴负气地将委托书往地上一摔,红着眼睛看向小清:“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一份委托书不肯签!而且我刚刚告诉你,你爸爸遇难……你难道一点都不伤心吗?”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到小清掉一滴眼泪。
“姑妈,我爸爸他……”小清为难地垂眸,想要告诉她真相,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忍了下来。她已决意不再打扰爸爸的自由,于是索性顺着姑话说下去,“……你就让我爸爸安心地去吧。”
“啪!”
话音未落,狠狠的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林曼一惊,连忙奔过去拦慕向琴,而慕向琴已忍不住歇斯底里地骂出来:“什么叫‘安心’去吧?你爸死得不明不白,能安心吗?我没想到,你……你这个白眼狼!你爸当时就不该把你争取回来!就该让你滚去你妈娘家!”
她知道慕向贤的“死讯”,整整一晚上都在隐忍、悲哀,此时,她终于完全爆发出来,将这种悲恸换成了怒火,只为小清对父亲的“不孝”。
慕向琴像是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要教训她。
“妈!妈你干什么!”情况陡然失控,林曼几乎拉不住她,只能大喊出来,同时朝小清示意,“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
“白眼狼!”慕向琴叫骂,“你把委托书签了就滚!我也不想见到你!”
“姑妈。”小清捂着自己被扇到的左脸,那边火辣辣的一阵疼,她捡起地上的委托书,很平静很坚决地开口,“整件事和黎北晨无关,我不会告他的。而且,我现在和他……”在一起。
“小清!”最后的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来,却被堂姐厉声喝止,“你没看到我妈气成这样了吗?还不快走!”
她知道小清和黎北晨的往事,而上次黎北晨秘密救了她们,也让她几乎可以肯定——
他们两个在一起。
她可以理解,可是慕向琴怎么可能理解?
要是她知道小清和“仇人”相爱,后果难以想象……
“我……”林曼示意了她好几眼,小清只能咬牙,在慕向琴的叫骂声中,跑了出去…………
跑出去没多远,她就接到了黎北晨的电话。
“还在你姑妈家?”黎北晨的声音低沉,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顿了顿,他带着一丝淡淡的戏谑意味,补充道,“怎么样……这回她有没有骂我?”
慕向琴对他多恨,他很了解。
小清抿了抿唇,想到刚刚的那一场混乱,想到自己脸上挨的那一巴掌,心中有些涩涩的难受,表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喃喃地答他:“没有啊,她正忙着做饭……”
“那中午不回来了?”
小清摸了摸脸上火辣的掌印,很肯定地回答:“不回来了!我下午……晚点回来。”
她得等掌印都消除掉。
“你上班都不忙的吗?”望着寂寥的阳光,她无聊地踢着小区门口的碎石,“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没事我要挂了。”
“等等!”他叫住她,“我要出一趟差,去香港,刚刚决定的!要不要一起去?”
小清失笑,心情却转好了不少。
“你当我是孩子啊?”她无语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叮嘱着,“……早点回来。”
电话挂断。
小清继续失落,黎北晨则叫来助理:“被香港的行程缩短成两天,所有观光游览之类的都撤了。”原本,他刻意加长了行程,打算带着她在那里玩两天。
既然她不去……
他也不强求,只是默默地撤了。
“黎少!”陈泽在此时进来,头上还顶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已经恢复了工作,“查到祁漠的行踪了!从别墅赶出来的人里面,有跟了他时间比较长的下属,说祁漠临时决定出了国。”
“出国?”黎北晨诧异地挑眉。
据他所知,祁漠这些年一直低调地在做影视行业,目前已是多家知名影视公司的幕后老板。但是他的商业圈都在国内,要出国干什么?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
真郁闷!
祁漠的私事,好像都是针对他的……
“是,飞机去了英国。”陈泽点头,眉头微微蹙了蹙,“英国有什么人吗?”他跟了黎北晨多年,却没听说过有什么牵累在英国。
黎北晨的脸色却完全冷了下去——
“有。”他的俊眉蹙着,语气提防,“一个不好惹的家族。”
“那……”
“我回来以后安排一场晚宴,多邀请一些媒体,顺便公布我已订婚的消息。”黎北晨快速地交代,看起来像是和上一个话题毫无关系,却又是步步为营的安排,“在麻烦到来之前,我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的人。”……
“小清!”小清走到小区门口时,堂姐急急地追了出来,大声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你等我一下!”
小清停脚,林曼很快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
“我妈打得太狠了,你还好吧?”看到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掌印,林曼心疼地蹙眉,拉着小清往外面的便利店走,“我去买点冰的东西,先敷一下!我有话和你谈。”
黎北晨出差,小清趁此回了趟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