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梨感受到了玄猫黑铁的阴鸷冰冷,不去劝说,因为没有必要。
一人一猫对于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重要性。
但相比起来,必然还是黑铁更重要。
加上当初黑铁与“宁幽”对上,更是为了保护自己。
换言之,其实当初被“挑衅”,被算计的是傅梨自己。
只不过傅梨天赋异禀,感知到这份挑衅,更像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当初的她,也不愿意沟通,只一味想要避免冲突、避免悲剧。
故她不能阻止,也不愿阻止。
所幸。
傅梨观察黑铁情绪,知道黑铁不是要报复,只是要分个真正的胜负。
毕竟当初在小镇,它备受桎梏,不能全力出手。
黑铁现在仍在想彼时一个同样的问题。
若非当初它在小镇备受桎梏,或许就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主人在那一段时间,不至于那般可怜,被一个又一个人算计。
黑铁更多是一种自责,没办法在主人最年幼,最无助的时候替她出头。
其他人它目前打不了,没办法报酬,但那个根骨七鼎的少女,五十余载过去,“宁幽”又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它必然能报复回来!
傅梨自然已经不是当年长生镇九曲巷犹如风中残烛的小瞎子。
然时至而今,“师姐”仍然是极少数的几个让傅梨看不到也无法完全读懂的人。
与此同时。
就在傅梨沿着大离仙朝规则脉络,微微感应着那一道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这一刻,在纵然是能穿梭阴影世界的玄猫黑铁都不可见的所在,凭空出现了……
傅梨头顶,一道虚影高坐于她灵台之巅,看不清虚影形容,感受不到虚影的强弱,甚至在“牠”开口的一刻,分不清性别。
只听“牠”道:
“这小姑娘,便是你生来所见,那一个难以言说的存在?”
只听“牠”又道:
“便是这小姑娘帮你摆脱了傅家桎梏?”
虽然不能听到“牠”的声音性别,但却能感受到声音中充斥的道韵。
“牠”长叹了一口气:
“你本来已经脱离了这片苦海,只可惜如今以身入局,或许再也无法走出去了,你回过头来,回顾此刻彼时,会不会后悔……”
顺着大离仙朝的模糊脉络,穿越了数百万里,凝视到了南面海域。
一艘玄鲸渡船在云层中穿梭。
一道视线,仿佛高坐九天云端的“神明”,俯视而下。
“牠”看到了很多人,似乎是很久没有看了,饶有兴致,但有三道身影让牠惊讶不已。
三道身影同在一个院子,一股玄而又玄的道则将三人笼罩,看不清,辨不明。
这还是在大离仙朝内。“牠”拥有着极其特殊的力量。可以想见,若是放到了天玄外,失去了这一份“仙朝脉络”,连“牠”都难以推演其存在。
“牠”微微沉吟,“这是光阴,还是宿命的规则?”
傅梨未语,只跟着“牠”的视线凝聚。
玄猫黑铁则是猛然一震——那一位特殊的存在,再一次现身了。
他一直知道傅梨身上存在另一道“人”,曾见过一次,但只见到了一道模糊身影。
玄猫黑铁偶尔从二人对话中得到一些让它似懂非懂的话。
它不曾问,但傅梨却曾真诚告知:“你不必惊慌与担忧我的安危,那是一位前辈,于我有诸多帮扶,只是目前暂时不方便告诉你身份,待未来时机成熟,你会知道的。”
突然,这一片断壁残垣,仿佛曾被大手捏断,又重新七拼八凑出的残破学宫内浓雾渐起,渐渐弥漫,遮盖一切。
黑铁眼中的阴影世界不见了。
被这股浓郁影响。
它如受惊吓,瞬息窜到了傅梨肩膀。
这是它几十年来的习惯,不是担忧自身,是恰恰相反,担忧无法在某种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舍身救主。
却没想到,下一瞬间,几乎窒息,一股恐怖气息在头顶蔓延。
它猛然抬头,发现那一道虚影再次浮现了,但这一次,似乎不只是虚影……
浓雾掩盖中,一股乌光涌动,一道人影于烟波中若隐若现。
仿佛是一幅轻描摹了几笔轮廓的画卷,与此同时,执笔人未曾停止,人影便在朦胧烟波中,渐渐有了真形。
她穿着一套古制的儒袍,披散着一头乌发,一双眼眸悲悯终生,却又仿佛看淡了生灵生死。
玄猫黑铁仿佛看到了一道画卷,又仿佛看到了一座“古棺”。
乌光浓雾映衬下,她就像是从“画壁”中走出的,没有色彩的古人。
“牠”不在是“牠”。
“牠”是她。
她仿佛不属于这方天地,但她又仿佛在这一刻,掌控着这一片天地。
玄猫黑铁只听傅梨喊她“要离先生”,玄猫黑铁便一直以为她是男子。
毕竟在天玄其余六域,女修士地位极高,能与男修分厅抗衡,但在大离仙朝,女子地位要略低一筹,甚至数筹!
“女儒、女夫子、女先生——”这一类尊称,都是女子能得到的并不多见的殊荣。
这却仿佛不再重要了,起码这一刻,无关紧要。
一股恐怖的压力席卷而来,仿佛要将玄猫黑铁吞没。
它心脏骤停。
它知道,这一股力量不是作用于它,却难免想象,要是作用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结果……
必然是灰飞烟灭!
要离先生,这般做是为何……是因为少女宁幽?
这一刻玄猫黑铁内心是复杂的。
它既忍不住恶意揣度,要是能一掌将她劈死,那该多好……
却又忍不住懊恼,忍不住希望不要如此……
因为不论如何,那个冰冷的犹如一把尖刀,曾仿佛狠狠刺入它心中的少女,确实真正帮助过傅梨。
这一刻,不论是傅梨,还是“要离先生“,都感受到了玄猫黑铁最大的恶意、与最小的善意。
纵然恶意大过天,但是这一刻能只在内心盘桓,未曾释放,这股恶意再大,便也是小;
反则也是一样的。
纵然善意小如芝麻,但是能在内心盘桓,并且这小如芝麻的善意,竟然压到了大于天的恶意,那么这股善意再小,一旦释放,便是不可忽视的“大善”
……
……